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日,这一天,太后来找她。
苏芜给她行了礼,继而淡淡问道:“太后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如今陆修纳妃和子嗣的问题都解决了,她该是最满意的人。
太后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叹了口气,“我是专门来找你说话的。”
“哦,原来太后是来训话的。”苏芜淡淡笑了一下,“儿臣听着就是了。”
她自称儿臣,不再称阿芜。
太后又是一叹,“阿芜,你到底有什么怨气?”
太后这话问的倒不像是训斥,倒真的像是疑惑。
苏芜却突的笑了,“怨气?”
太后很认真的看着她,郑重道:“阿芜,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苏芜这次直接笑出了声,“我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什么样?”
“阿芜。”太后沉沉的叫她一声,“你扪心自问,修儿对你怎么样?他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苏芜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你自入宫这么多年没有子嗣,修儿也从未勉强过你,甚至为了你坚持不纳妃,这么多年,他的后宫只有你一个人,朝中大臣逼他,连我也逼他,可他可曾屈服过?因为你,他始终坚持,他心里的难,他心里的压力你又知道多少?”
“你只觉的自己委屈,你可曾想过他的难处?”
“阿芜,他不仅仅是你的夫君,他还是大周王朝的国君!”
“你又为他做过什么?”
“他失忆爱上兰素,你觉的是他背叛了你,可是失忆的他,又怎么能做选择?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他忘记了所有,这在你眼里,也算是背叛吗?”
“如果这算是背叛,那他恢复记忆以后,因为你把兰素弃了,你又如何说?”
“他和兰素两年的夫妻生活,甚至兰素为他生了孩子,可当初兰素离宫,走的干脆利落,她可曾有过一句怨言?”
“他甚至因为你,不曾对兰素说过一句对不起,因为他知道,你不想他对兰素有任何的情意,哪怕是愧疚。”
“可是阿芜,兰素又何其无辜?她又该找谁抱怨?她该怪谁?”
“如今她有了修儿的孩子,我们怎会还让她和孩子继续流落在外?”
“你对毫无血缘关系的昭儿尚且如此疼爱,对那个孩子怎忍心不管不问?那是修儿的孩子啊!”
苏芜笑着流出了眼泪,“那是陆修的孩子,哈哈……陆修的孩子……”
她抬起一张泪眼看向太后,“那是陆修和别的女人的孩子,不是我的!母后,你何其残忍,竟然要求我接受那孩子?还要我对他关爱有加?要换做是您,您能做到吗?”
“阿芜!”太后痛心疾首的喊她一句,“你是大周的皇后啊!你是要母仪天下的,何况一个孩子!你为什么那么轴?接受那个孩子,对你有什么损失?有什么坏处!”
“我做不到,我宁愿不当这个皇后。”
“苏芜!”太后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你是不是以为,这个皇后的位子,只有你能做?”
“谁愿意做谁去做,我不在乎。”
“苏芜!”太后恨铁不成钢,“你是要把这个位子让给兰素吗?”
苏芜看着她,很平静。
“修儿后宫无人,兰素有子嗣,有修儿的愧疚,有和他两年多的回忆,却没有强大的娘家实力,没有外戚的威胁,这是陆家最想要的皇后。”
“如若你不做这个皇后,哀家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兰素一定会被推上皇后的宝座,到时候,你想护住的那些人就护不住了。”
苏芜依旧面无表情。
天后接着道:“你会说,你不做皇后,但还是巫族的圣女,可你觉的,你如果真的不是皇后了,你们巫族那些人还会支持你吗?”
“他们全心全意的支持,是来自你身后的陆修和大周王朝,来自你皇后这个宝座,不要和哀家说他们有多宠爱你,利益当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更何况……”太后略停了停,注视着她,“你多年未有子嗣,几位长老已经打算在巫族内选适龄女子进宫,而你父亲并未反对。”
“而他们所选的这个新人就是五长老的女儿苏灵,上月,她还特意进宫来看你,哀家见你当时高兴的很,对那女孩十分的疼爱,没有忍心告诉你实情。”
“这个苏灵,就是你们巫族献给修儿的第二个女人。”
太后有些同情的看着她,“苏芜,你并不是独一无二的,你随时可以被替代。”
“但修儿告诉我,你是他永远的皇后,这个位子只有你能做,没人可以取代。”
“所以你看,阿芜,修儿才是你此生最大的依靠。”太后沉声道:“只要他不愿意,没人能伤的了你,没人可以取代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阿芜,不要把修儿推开,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太后走了,临走前特意给苏芜说了这么一番话。
“哀家私心里,还是希望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管兰素有多好,她都无法代替你。”
“这一点,哀家与修儿一样。”
她背对苏芜,面朝殿外,苏芜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不过听来,倒是挺有诚意。
最后苏芜问她,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会怎么做。
太后沉默了一会,没什么感情的道:“既然无法改变,就坦然接受,你总要学着善待自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无端让自己不开心。”
“阿芜,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情。”
自那天之后,也许是太后的话多少起了点作用,陆修再来的时候,苏芜虽做不到像以前那样笑意盈盈满心欢喜,倒也能与他和平共处,与他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或者喝上一杯茶,虽然没了以前浓烈的情感,却也能像个普通朋友,能安静的坐在一起聊聊天,虽然很多时候,苏芜总是在发呆。
她的话很少。
即使这样,陆修已经很欣喜,他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至于兰素和那个孩子,苏芜从未再主动提及,她也从未在任何人的口中听到有关兰素和那个孩子的一切。
就连碧水,也从不会在她面前提及他们。
苏芜知道,这一切,都是陆修安排的。
如果她和兰素以后泾渭分明互不干扰,自此成为两个世界的人,那么苏芜也许会一直这样平静如水的过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
可惜,她和陆修的缘分,注定到了尽头。
那年初冬,苏芜回了平阳山,在那呆了大概半月的时间,突然收到了碧水的加急密信。
信里说,兰素的那个孩子死了,而昭儿被下进了天牢。
他们说,昭儿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