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鲁是苗巫,但他们却是世代归隐在深山老林中,并不在俗世中游走,也不对外通婚,如果对外,也是男方入赘,从此不出世。
别看蒙鲁瞧着像四五十的相貌,但真实的年纪却已经有九十了,而孟老太看着比他老,其实也不过六十多岁。
花甲就能当孟知州的曾奶奶,皆因她刚满十五就生下了儿子,而子孙同样早婚早育,很快就四世同堂。
孟老太在苗巫里是极有天分的巫女,学什么都快,偏偏她生了一颗恋爱脑,在花季之年就遇上了一个在深山中迷路昏迷的孟松,从未见过别的男子的她一下子就芳心暗许,不惜为了他逃离族中,与孟松成亲生子。
她算是幸运的巫女,孟松也不像话本子上的那样,只会骗姑娘的身子,而是对孟老太同样钟情,这也使得孟老太对他更为深爱和痴情,两人彼此扶持,十分恩爱,用了三代的努力,把孟家带出新高度,第四代,更是出了一个当官的孟知州。
当然,这个顺当里头,亦有孟老太为更改祖坟风水,又向他人借了运,才会从穷得叮当响的孟家变成官家孟家,这种爱一直延续到孟松体弱多病,最后病卧在床。
孟老太知道这是自己盗借他人运道才会遭的反噬,所以老头子病了,而他们孟家,也皆是几代单传,这都是天罚。
但有时候,一颗恋爱脑是不会反思的,孟老太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天罚,却为了自己的夫郎,不惜做更厉害也更阴损的巫术,饶是如此,她也没能留住孟松的命。
十五年前,孟家老太爷病故,孟老太终于回了离开已久的巫族,找到蒙鲁,求他救自己的夫婿,但被拒绝了,拒绝之后,她把族中至宝宝扎给盗走。
为了躲避巫族搜寻,她不惜把自己的命减寿转移到已死的孟松身上,削骨切肉,血也喂到经过处理的孟松尸身上。
孟老太一门心思想要复活孟松,为此,她做了许多的事,用童子血做了浴池,按着宝扎说的,施以秘法,费尽心思把孟松做成了尸僵。
这些年,他们几代人,害的孩子何止二十个,尤其在孟松真的成了僵,且灵魂也能留在身体里后,越发的丧心病狂。
秦明淳被盯上其实也算是个意外,他是唐山长的学生,同样出身官家,而且他祖父的官比孟知州的要大,这样的身份,孟家是不敢动的,因为一动,他们孟家的秘密必定会被查出。
可巧的是,那小恶魔孟广引着秦明淳在老宅祠堂玩儿,不留神摔了一跤,擦破了手,流了血,那血暗藏着天材地宝的味道引来了尸僵,要不是秦明淳身上带着护身法器,估计早已死了。
但这也已经完全引来了孟老太和尸僵的贪婪,他们自己不动,便请了家仙狐仙奶奶去掳人。
后来就是前面发生的事了。
孟知州被打成死狗一样,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前因后果,道:“我都是听吩咐的,都是我曾奶奶他们干的。”
秦流西踹了他一脚,道:“真该叫你曾奶奶诈个尸,看看你这不肖子孙有多孝,只会推卸责任,以为就能躲过这杀孽?你和你那儿子,死万次都不够。”
孟知州不敢吭声。
秦明淳已经早就被弄醒了,秦流西没让他昏着那么爽,好歹见识一下人性到底多险恶,毕竟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了,以后的路很长,什么都会遇到,多个警惕心没错。
此时听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什么都没说,抿着唇。
直到孟知州带着他们来到祠堂底下的密室,看到那被一具具的白骨,被人用各种古怪的形状搭起来,像是搭积木一样。
秦明淳立即想起孟广说过的,他最喜欢搭积木,骨头的那种,他以为只是玩物,却不想,他搭的是人骨积木吧?
密室内很大,密不透风,空气全是血腥味,腐肉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秦明淳看到一堆烂肉,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个天昏地暗。
太惨了。
蒙鲁随着秦流西转了一圈,看到那石棺,棺内全是浓稠的血浆,画着符文,脸色阴沉:“这个孽障!”
此处死的人多,阴气浓重,秦流西感到魂珠在颤抖,有哭泣声传出来,使得密室内鬼哭狼嚎。
孟知州瑟瑟发抖。
秦流西再次把魂珠的鬼魂全放了出来,又把被拖进来却晕死着的孟广给扎醒了。
孟广有些迷茫,待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瞳孔一缩。
但更令他恐惧的是,秦流西不知道在他眼前划了什么,他觉得一阵刺痛,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许多的阴魂,血肉模糊,皮不裹肉,断手断脚,还有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是被他片了百片的肉的,此时向他扑了过来。
“啊啊啊!”孟广被好几个阴魂给缠上了,疯狂噬咬。
孟知州也不例外。
蒙鲁见状,看了秦流西一眼,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叹息一声。
秦流西走到一张石床上,上面并排着两个枕头,其中往里面的床铺,也画了古怪的图腾,看来,这孟老太依旧和那尸僵同床共枕的。
她走到一个石桌前,看了一眼,道:“这是你们的宝扎吧?”
她捻起一本古旧的手札,扔了过去。
蒙鲁接过,点了点头。
秦流西说道:“你们的宝扎,还写了如何炼尸僵的秘法,竟还能称之为宝扎?这样的秘法难道不该烧毁了,害人害己。”
蒙鲁沉默半晌,道:“这是我族中几百年来遇到的事,除了秘法,还有解秘的术法,是我族历代巫师经历后再研出解法而撰写的,初衷只是为了遇到类似的事后人能解之。”
秦流西沉默,凡事有两面,心术不正的人拿到这样书,那对普通凡人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就像这密室堆积的尸骨一样,他们多的只是无权无势的寻常百姓家的娃儿罢了。
而心有正道的,会让修道的人了解更多的秘术解法,不至于遇了类似的事而无解。
“救,救命!”一道微弱的声音从石棺下面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