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颂来看俞小野,跟俞小野发完一通牢骚,心情稍微好了点。
但他们家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他侄子贾乐依然叛逆。
自从贾乐开始上小学后,就和爸爸贾赞搬到建设局家属院去住了,那里离小学近一点,上学更方便,而且能让贾家老两口少操点心,老两口为了这个孙子,也是成天担心的吃不下饭。
这天中午,贾赞下班后去学校接儿子放学,儿子又不见了。
贾赞和老师分头寻找,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班主任在一棵大树上找到的。
贾赞看着班主任领着倔头倔脑的儿子走过来,赶忙跑上前又道歉又感谢:
“谢谢您邵老师,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耽误您那么长时间!”
邵霞看着满脸忧急的家长,很有些同情:
“贾乐爸爸,您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谢谢,”贾赞仍然叠声感谢,又对儿子说,“乐乐,跟爸爸回去吧?”
贾乐扭过头,像见了仇人一样,不愿意跟爸爸走。
贾赞无奈,上前去扯儿子的胳膊,贾乐大喊:
“我不,我就不回去!”
“听话!”
眼看父子俩争吵起来,邵霞生怕回头家长气急了别再当面打孩子,于是赶忙护住了孩子:
“贾乐爸爸,您别着急,孩子要不愿意回去先让他跟着我吧?”
贾赞无可奈何:
“邵老师,那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邵霞笑笑:
“没事,我带回去,下午再带回教室上课,您到下午放学了再来接吧?”
“那好,邵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您不用客气——贾乐,走吧,跟老师回去,好不好?”
贾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但邵霞拉住他的手,他也没有反抗,大概是实在不想跟爸爸走,最后只得跟着老师离开了。
邵霞紧紧拉着贾乐的手,生怕孩子中途跑了,孩子是交到她手里的,如果再丢了,那就是她的责任,所以她必须看好了。
好在贾乐中途没有跑,一直跟老师去了宿舍。
老师的宿舍是筒子楼里一间很小的屋子,这么小的房子里住着两个人,不过另一个人中午不回来,所以只有邵霞一个人回来。
邵霞把孩子领进屋,从桌洞里拿出一块糖给贾乐:
“吃吧。”
贾乐无动于衷的看了看糖,没有接。
邵霞笑了笑,直接把糖纸扒开:
“这么不给老师面子,老师给的糖都不吃?”
说完,邵霞把扒好的糖送到贾乐嘴边,贾乐这才伸手接了糖塞进嘴里。
“嗯,这才乖——饿了吧,等着老师给你做饭,挂面你吃吗,老师这里条件有限,不能给你做别的大餐,只能煮挂面了,不过老师给你打个荷包蛋好不好?”
贾乐还是沉默不语,默默嚼着嘴里的糖。
邵霞也不等他回答,自己去房间的柜子里拿了挂面、青菜,还有两个鸡蛋,到外面过道里去做饭了。
很快,两碗挂面做好了,放了青菜、两个荷包蛋。
端到屋里,放到桌上。
邵霞又从桌洞里拿出一瓶香油,十分郑重的每个碗里滴了两滴:
“你知道吗,老师小的时候,要是能吃上一碗挂面,挂面里放一个鸡蛋,再放点香油,老师能高兴一个星期呢,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碗有香油和荷包蛋的挂面,平时根本吃不到,所以老师可馋了。”
贾乐听了老师的话,终于开口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老师怎么能骗你?”
邵霞倒完香油,又把香油藏到桌洞最里面了,藏完了后还很小声的对贾乐说:
“我告诉你,我要把它藏好了,不然跟我住一起的那个老师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我的香油吃,她偷吃一顿,我就少吃一顿,我得藏好了——这是个秘密,你千万别跟别人讲,你一讲,老师就暴露了,别人就会说我小气,知道吗,千万不能说!”
贾乐终于笑了,点头道:
“老师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那就好,老师相信你说到做到,来,吃吧,尝尝老师的手艺怎么样?”
邵霞给贾乐拿了筷子,贾乐接了筷子,低头先捞起荷包蛋咬了一口,又吃了口面。
“好吃吗?”
“嗯,好吃。”
“是真的好吃吗?”
“真的。”
“那就好,看来你也不太挑,老师还怕你吃不惯呢。”
两人埋头,把两碗青菜挂面吃了,吃完也到了下午上课的时候,邵霞来不及收拾碗筷,把碗随便一放:
“走,贾乐,上学去吧,老师下午还要组织同学们排练节目,你想不想参加合唱?”
贾乐脸色暗淡:
“他们不会让我参加的。”
邵霞弯腰,目光坚定道:
“贾乐,别管别人怎么说,只要你想做就去做,不能活在别人的嘴巴里知道吗?”
贾乐好像有一肚子话藏在心里说不出来,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跟老师出去了。
下午,邵霞在班里选了十二个男生、十二个女生参加合唱团。
最后一个念到贾乐的名字时,班里有个小霸王指着贾乐气势汹汹的说:
“老师,贾乐不能参加,他妈妈是劳改犯,不能让劳改犯的孩子参加合唱!”
贾乐的脸登时红了。
邵霞忽然拿起教鞭在讲台上摔了一下:
“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别人的妈妈是劳改犯,那是妈妈犯的错,跟孩子无关,我们的孩子只要好好表现,就是好孩子,就是我们的好同学,不能因为妈妈犯错就说她的孩子也是坏人,听到没?!”
学生们听着老师忽然发威,都有些发愣。
那个小霸王还是依依不饶:
“我们一年级的老师从来不让贾乐参加任何活动!”
“那是一年级老师,我现在是二年级老师,你们现在要听我的,从此以后,谁要是再在班级里提贾乐妈妈是劳改犯,再说贾乐是坏孩子的话,我就罚他抄课文,谁想抄课文,现在说!”
一听说抄课文,学生们都吓的不吱声了。
“没人愿意抄课文是吧,那好,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以后在我的班级里,我们要团结友爱,不准欺负任何同学,有任何不能解决的事情可以告诉老师、也可以告诉家长,但不要私底下说别人坏话,说别人坏话之前先反思下自己的行为是不是一定对——
好了,我刚刚念到名字的同学,我们下午开始排练,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在之后的元旦文艺汇演上评个奖,拿了奖,老师请你们吃炒栗子,想不想吃炒栗子?”
“想!”
“想叫好好表现,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