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七十年代的人都凑在一起吃大锅饭,文化程度高点低点,都不影响下地干活挣工分。
可是到了八十年代,社会逐渐开放,到时候海阔任鱼跃、天空任鸟飞的,各人凭本事闯荡,没有文化会很吃亏的。
那俩文盲儿子岂不是只有吃亏挨宰的份儿?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终生落后!
俞家辉越想越觉得牙疼。
俞小野瞧见老父亲眉毛鼻子都快皱在一起了,暖心安慰:
“爸,你别犯愁,没文化就没文化,谁规定人一定要有文化了,七十年代大家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就算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好多也只是初中毕业,也不见得多有水平,”
俞家辉还是不甘心:
“你说咱家现在的三口人,我是名牌大学毕业,你也刚考上重点大学,你妈是大专文凭,咱一家三口平均水平还算说的过去,结果一夜之间多出俩文盲儿子拉低全家人的文化水平,哎呀,我闹心呐!”
“爸,我觉着吧,你真正应该闹心的,不是我大哥二哥的文化水平问题,而是他们的命运。”
俞家辉不听还好,一听更牙疼了。
是哦,闺女提醒的太对了,相对于两儿子没有文化的问题,显然他俩的命运更值得操心。
老大因为投机倒把被判死刑,老二因为偷东西被送劳改,啧,改变自己的命运还不够,还得改变俩儿子的命运!
他这当爹的,可真是个大冤种!
大冤种俞家辉和小闺女俞小野一路回到连队。
到了连队时,抬头看看太阳,估摸着已经四点多了,俞家辉先一个人回家去,俞小野则一个人挎着装满烤鱼的竹篮子,去还渔网,顺便给贾颂几条烤鱼。
早上答应贾颂要请他吃烤鱼,必须说到做到。
来到贾颂办公室外,还挺热闹,一帮小孩子趴在窗口朝里看,还有几个妇女手里拿着鞋垫子,但两只眼根本不在鞋垫子上,直勾勾望向屋里。
俞小野好奇,随口问了一个小男孩:
“这是干嘛呢,围那么多人?”
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说:
“在看赛金花扭秧歌呢,扭的可好看了!”
俞小野也踮起脚想往里面看,但是,她太矮了,根本看不到。
她干脆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贾颂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孩子恶作剧,抬头准备教训两句,可是隔着玻璃窗看见是俞小野的小脑袋挤在人群里,赶忙走过来把门打开,只把俞小野一个人拽进办公室,又把门关上了,高兴地对屋里的人宣布:
“来了来了,我们另外两个节目来了!”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俞小野身上。
俞小野也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打量他们。
办公室里,果然看见一个穿着红布褂子的中年妇女在扭秧歌,手里拿着两把花扇子,像两只大蝴蝶一样上下翻飞,看着真喜庆。
看来这就是孩子嘴里的赛金花了,赛金花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人。
除了赛金花,另外还有两男三女五个知青,正围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看扭秧歌,面前的办公桌上一堆瓜子壳。
这五个知青,男的精神,女的漂亮,看的出来,应该是八连队的颜值和才华担当了。
其中一个男知青怀里还抱着一架手风琴。
这五个知青一见到俞小野进来,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一个穿着砖红色毛线衣的女知青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讥笑道:
“贾干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非常精彩的节目,就和她演,她会演吗?一个乡下逃荒来的黄毛丫头,她真的懂怎么演话剧,你可别演砸了,到时候闹笑话。”
另外几个知青附和着笑了几声。
贾颂拉长了脸道:
“吴彦屏,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演?”
俞小野本来只是打算来还渔网的,不打算掺和其他事,可是一进来就听到有人对她恶意满满的讥讽,她忍不住嘴巴一秃噜,说道:
“我虽然不会演,不过,应该比你会演那么一丢丢。”
叫吴彦屏的女知青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跟她顶嘴,她惊的往嘴里送瓜子的动作都停住了,瞪着俞小野道:
“别这么牙尖嘴利的,你还嫩着呢!”
俞小野:“是啊,我很嫩,没你那么老。”
“嘁——”怀里抱着手风琴的男知青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吴彦屏瞬间气的涨红了脸,扭头瞪了了抱手风琴的男知青一眼:
“崔跃进,你什么意思啊,你站在哪一边的!”
叫崔跃进的男知青似乎觉得自己不该笑,一脸无奈地解释:
“我当然站在你这边的,不过,这小丫头确实有点好笑,嘁,嘁嘁嘁——”
崔跃进可不敢招惹这位连队里的大小姐,这位吴彦屏在他们连队可是女王一般的存在,脾气急,嘴巴不饶人,又仗着自己有几个忠实的追随者,还有几个干哥哥当靠山,平时谁也不敢惹她。
谁敢惹她,她真能当着众人的面跟人吵起来,所以连队里的其他女知青对她都很忍让。
男知青也多数都顺着她。
时间一长,吴彦屏越发的自我感觉良好,心安理得的当起了连队里的女王。
另一个穿着好几种颜色的毛线混起来的女知青扯了扯吴彦屏,陪着笑,生怕吴彦屏会生气似的,解释道:
“阿屏,别生气,为她生气,犯不着。”
另一个女知青也说:
“是啊,犯不着,别气了。”
被人这么一哄,吴彦屏好歹气消了一点,冷哼了一声,斜瞥着俞小野道:
“就这么个丫头片子,我就不信,真能演什么话剧,她要是能演话剧,母猪都会上树了,贾干事,我好心劝你,你最好别上她的当,不然到时候演砸了,下不来台,到时候人家其他连队都笑话你,连台简单的演出都办不好。”
贾颂刚要发作。
俞小野嘴巴继续秃噜:
“那就让你看看母猪是怎么上树的。”
“哈哈哈哈——”
这回换成那个扭秧歌的赛金花哈哈大笑了。
赛金花不笑还好,一笑,吴彦屏更气了,这不明摆着挑衅她吗?
就一个刚来没几天的黄毛丫头,瞧瞧她那个模样,瘦的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一身破棉袄破棉裤,手里拿着个破渔网,胳膊上挎着个竹篮子,竹篮子里面黑乎乎不知放了什么东西。
就这德性,饭都吃不饱,居然还想跟她同台表演节目?!
“啪——”
吴彦屏忽然拍着
桌子站了起来,“贾干事,我告诉你,五一节的演出,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我不会跟她一起表演的,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