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力和冬梅的婚期订了,蒋云德和魏明月的也在商谈着,不过李明珠看不上蒋隆一家人的没出息,蒋王氏对着动不动就要以‘城里魏夫人’自居的李明珠嗤之以鼻。
加上双方还曾为了侯三少爷而大战一次,因此这婚事常常谈着谈着就崩了,蒋云德和魏明月的相思病是犯了一次又一次。
城西地里胡萝卜开始出售的时候,许久没见过面的侯三少爷竟然又来到了福来阁,朱掌柜来请蒋梅的时候,她正听冬梅她娘唠嗑。
冬梅她娘也是忙里偷闲,冬梅她爹准备做些家具当陪嫁,所以她来跟蒋梅拿赵大力家新房的尺寸,随便把老宅的闹的笑话讲给蒋梅听。
说笑了一会,冬梅她娘拿着新房的尺寸准备告辞,朱掌柜就赶了马车来请蒋梅,蒋梅笑笑,让小丫去送送冬梅她娘,自己就跟着朱掌柜来到了福来阁。
侯三少爷还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打扮,或许是冬日伙食太好,又或许是身边没有了许多女人的打搅,他还微微胖了一些,不过这不影响到他的形象,蒋梅反而感觉侯三少爷更有精神了。
双方问好后坐下,朱掌柜送来茶水和糕点就退出去了,侯三少爷示意蒋梅喝茶,然后说道:“小梅,我也不知道是叫你小梅,还是表妹?你喜欢哪个?”
蒋梅笑了笑:“侯三少爷不必为个称呼纠结,侯老夫人没认我们三兄妹,我们三兄妹也不会去高攀侯家。你还是叫我小梅吧,至于表亲这层关系,你我心中有数就行了。”
侯三少爷点点头:“老夫人的为人处世方法,我本人不是很赞同,但是她毕竟是家中长辈,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无能为力。小梅,你是个聪明又明事理的女孩子,现在还愿意来见我、继续与福来阁做生意,我实在是很感激你。”
“现在家中已经完全把福来阁的产权让渡给我,这两年来福来阁的生意这么火爆,小梅你供给的新鲜菜功不可没,况且我们还有血缘关系,我就想着把福来阁的股权分一部分给你,还望你不要推辞。”
侯三少爷说得陈恳,蒋梅却有点半信半疑,这么个精明的生意人舍得把自己嘴边香喷喷的肉吐出来?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侯三少爷想要与自己保持好关系。
新鲜菜?这个很有可能,李光买走了毛豆种子,甜椒被聚弘庄的东家抢走了,他们的合约今年也到期了,这让侯三少爷有了危机感;还是单小姐改变了心意,侯三少爷要自己去帮忙打探消息?
侯三少爷看蒋梅一直不作声,于是笑笑:“小梅不用想太多,以前我做的那些唐突事,都是因为不知道两家人的关系。如今我把福来阁的股让给你,可不是直接给你干股,而是以福来阁能优先得到你的新鲜菜为条件的,就这么简单!”
入股福来阁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做生意,虽然侯三少爷说这福来阁的产权归他,可是他身后毕竟有个侯老夫人,蒋梅想了想,还是没能做得了决定。
她笑着说道:“侯三少爷,入股这事我一时做不了决定,不如这样,我回家跟大哥和云轩商量下,明天再来给你回复结果。”
跟侯三少爷告别后,蒋梅拒绝了朱掌柜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来到了城西地里。
赵婶回家去准备赵大力的婚事去了,地里只有两父子在,看到蒋梅来,赵大力跑上前来:“蒋小姐,你来了。”蒋梅点点头:“大力哥,辛苦了。”
在赵大力的陪同下,蒋梅仔细得查看了胡萝卜的生长情况,随后对赵大力吩咐道:“大力哥,你去告诉福来阁的朱掌柜,从明天起,胡萝卜开始出售,每天出售的数字你统计一下,最后一起告诉我。”
赵大力点头去了福来阁,蒋梅找到了正在地里除草的赵海生,让他拔些胡萝卜自家吃,赵海生拔了一篮子后,蒋梅就拎着回家了。
回到家中,时间还早,蒋梅就把绣着的荷包收了尾,这两个荷包一个是绣的是青松、一个绣的是梅花,这两种的寓意蒋梅很是喜欢,她想大哥和云轩肯定也会喜欢的。
弄好了荷包,蒋梅就跟小丫一起做饭,胡萝卜炒肉、鸡蛋炒西红柿、清炒花瓶菜、小白菜汤,每样都做足了分量,云轩回来看见胡萝卜很高兴,他笑眯眯的吃了两块,对蒋梅要求道:“阿姐,明天晚上做锅子吃,多放些胡萝卜。”
蒋梅点点头同意了,现在家里伙食不错,几个人不想吃肉,反倒是喜欢吃蔬菜。
吃完了饭,小丫洗碗收拾厨房,蒋梅就拿着母亲生前佩戴过的珍珠耳环来到了大哥和云轩的屋里,她把珍珠耳环递给大哥。
云逸看蒋梅郑重的样子,接过耳环看了看,还是不明白,问道:“小梅,这是谁的耳环。”
蒋梅指着耳环上面的‘娇’字给大哥看:“诺,这上面有个娇字,咱们的母亲闺名叫做侯玉娇,这是母亲生前的东西。”
听说是母亲生前的东西,云轩赶紧从大哥手里面拿了看,好奇的问道:“阿姐,这耳环你是怎么得到的?”
蒋梅得到耳环的缘由说来话长,不过她还是仔仔细细的把来历给大哥和云轩说了:“试种玉米的时候,单先生的女儿单小姐也来到了四方府,并且看上了侯三公子,我陪着单小姐去侯家做客的时候,碰到了侯老夫人,也就是咱们的祖母。”
看着大哥和云轩明亮的眼睛,蒋梅真不想把事情给讲出来,可是如果不讲,他们就会被蒙在鼓里,因此蒋梅把云轩的手握住,这才继续讲了下去:“侯老夫人看见我很是生气,她以为我费尽心机就是为了接近侯家,从中谋取好处。因此单独把我留住,挑明了侯家是不会认我们三兄妹的。”
“我想着不认就不认吧,这么多年来,没有侯家,我们三兄妹还不是活的好好的。可是后来,侯老夫人撞见我就住在敏王的存善庄里,并且跟敏王关系还不错,这才特意派人送来了母亲的耳环,并且还在盒子里放了两百两的银票。”
云逸心中涌上一阵心酸的情绪,这情绪让他很是无力:自己在家吃好喝好,每天还能上学堂,可是小梅为了他们,在侯家受了委屈也只能默默忍者,想到这些,泪水湿了他的眼眶。
不是男儿没有泪,只是未到伤心处,不过好在这些都过去了,蒋梅用另一只手拍拍云逸的手臂:“大哥,云轩,我没事,我想着侯老夫人如此看轻我们,我又何必给她糟践,于是把二百两银票还了回去,还多加了两百两,算是从她手中买母亲的珍珠耳环。”
云轩低低的说道:“阿姐做的好,侯家不认咱们,咱们也不认他们!”
三兄妹平复了下情绪,蒋梅这才接着说道:“本来四方府发生的这些糟心事,我是想过段时间再说的,可是现在遇到件事情,我拿不定主意,这才说出来大家伙一起商量商量。”
大哥云逸的眼睛有些红,他低低的说道:“小梅,是什么事情?”
蒋梅轻声说道:“是这样的,今天侯三少爷叫了我去,他想分福来阁的股份给咱们,条件是如果咱家有了新菜式,优先出售给福来阁。大哥,我不知道侯三少爷为何要这样做?按理说他现在手中握着西红柿种子、黄瓜种子、胡萝卜种子,况且如果咱家出了新种子,他大可以再买,没必要这样做,分福来阁的股份给咱们。”
虽然侯三少爷还说了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不过依蒋梅看来,这么多年没见过面的表亲,有血缘关系也跟没有一样,侯三少爷与它们,根本就亲热不起来,况且在知道关系的时候没说入股的事,现在来说,怎么都觉得有点怪。
沉默了一会,大哥云逸首先出声:“小梅,入股这事目前看起来是侯三少爷吃亏,咱们家有利。可是这么多年来侯家的不闻不问,以及前段时间侯三少爷为了得到种子而对你打的坏心思,都让我心有余悸,依我看来,这事还是先放放再说吧。”
大哥云逸说完意见,蒋梅转头看向了云轩,只听到他认真的说道:“阿姐,我也不赞成去入股,入了股后咱们的种子咱们就没有了自主权,银钱可以慢慢赚,可是父母给的种子不能随便用。”
大哥和云轩都不同意,蒋梅心中又有怀疑,她也就同意了不入股福来阁的决定:“好,既然大哥和云轩都不同意,这股咱们就不入了,银钱以后慢慢赚,不会比谁家差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蒋梅就去县城的福来阁谢绝了侯三少爷的美意,听到蒋家三兄妹不愿意入股,侯三少爷是又吃惊又失望,吃惊的是这三兄妹居然能拒绝这么大的好处;失望的是蒋梅与他的关系还是不可避免的越走越远了。
蒋梅走后,侯三少爷吩咐朱掌柜去买了一些女孩家喜欢的衣裳首饰、各类香粉,然后郑重的拿出一封信给他:“这信你一定要保管好,再过三天一起送到蒋小姐手中,千万不能出差错。”
朱豪士还是第一次见到东家这么郑重其事的吩咐自己做事,看来这封信一定很重要,他把信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东家,三日后我一定准时送到。”
侯三少爷点点头,静坐了会,就起身让朱掌柜备马:“在这里呆着也无事,我就先回四方府去了,有事你传信与我。”
朱掌柜连忙点头应了,让店里的小二备了马,送走了这位神情落寞的东家。
侯三少爷走后的第三日,朱掌柜按照吩咐带了半马车女孩子用的东西,以及怀里那封重要的信,来到了蒋梅家。
此时云逸和云轩刚刚出门上学去了,蒋梅再次开了门,奇怪的问道:“朱掌柜,这么早赶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朱掌柜手里抱着四匹布,他对蒋梅嘿嘿的笑了笑,就想往门里走,蒋梅拦住了他:“朱掌柜,你这是做什么?”
迫不得已,朱掌柜只得停了下来:“蒋小姐,你让我先进去,我这么胖,抱这么重的布料,我很累的。”
蒋梅只得挪了挪身子,让了朱掌柜进屋,谁知他跑进跑出忙活了好一会,堂屋里的桌子都被他给堆满了东西,这才停下来。
蒋梅和小丫站在院子里看他忙完了,小丫好奇:“朱掌柜这是做啥?搬这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来家,难道他改行了?”
朱掌柜擦擦额头的汗:“小姑娘别乱说!我在福来阁做的好好的,该什么行?蒋小姐,我们进屋说话。”
蒋梅点点头,跟着朱掌柜进了堂屋坐下,小丫提了茶壶和茶杯进来,给两人倒了茶喝,朱掌柜喝了半杯茶,这才开口说道:“让蒋小姐见笑了,年纪大了,干一点活计就累。这布料、衣裳、首饰、脂粉都是东家让我买了送来的,因为不知道蒋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所以各式各样的都买了一点。”
蒋梅摇摇头不解:“朱掌柜,侯三少爷为什么要你买这么多东西送来?他有没有说什么?”
朱掌柜故作高深的笑笑:“东家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他写了封信,交代我一定要交给蒋小姐。”
看着朱掌柜的表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蒋梅接过信,狐疑的看了朱掌柜一眼,侯三少爷应该不至于做写信这种蠢笨的事。
朱掌柜把信交给了蒋梅,自己就知情知趣的走开了,蒋梅看他出去,这才仔细的看这封信,信封上没有干干净净的,没有收信人,也没有署名。
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张纸,其中两张是蒋梅还给敏王的房契,另一张是白色的宣纸,上面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谢恩即可!
蒋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敏王真是,都找不出词语来形容,什么叫谢恩即可?意思是这两张房契是他赏给蒋梅的?蒋梅不用不好意思,不用推来还去,只用朝天拜拜,谢了他的赏赐之恩即可。
胆大妄为?不,坐地自划?不,应该是任性自我。
气完了,蒋梅转头一想,任性自我的敏王能在上京出事的这个节骨眼上送信给他,一来他估计是被蒋梅的不识抬举给气坏了;二来嘛,也有可能上京的事情已然渐渐好转,敏王有闲了心给她写信。
这两张房契蒋梅暂时肯定是不会用的,于是就把信原样装好,跟那些金叶子一起摆在了种子铺里。做完这一切,蒋梅就走到院子里来,朱掌柜还没走,正盯着她家的鸡看呢。
蒋梅走上前说道:“朱掌柜,信我已经看了,麻烦你回去替我谢过侯三少爷,谢他千辛万苦把信送到我这来。”
什么?这信不是东家自己写的?朱豪士有些懵,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蒋小姐,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东家的。”
赵大力来通知,地里的胡萝卜已经卖光了,总共数量是一万两千三百颗。蒋梅得了信,就去福来阁找朱掌柜结清了银钱,一共是二百四十六两银,蒋梅大方,想着赵大力要结婚,就连奖金什么的给了一起给了赵海生二十两,让他们回家去好好替赵大力办婚事。
城西地里的牛跟牛车也让赵海生带回去照顾,把房子锁紧,今年这地里就忙到这儿,蒋梅拍拍手,明年,她得好好筹划筹划。
回到家中,看到堂屋里面已经堆了几天的满满一桌子的东西,蒋梅叹了口气,小丫指了指说道:“蒋小姐,这些东西收起或是退回去,你倒是安排下呀,就这么放着,有客人来了可不好办。”
侯三少爷送这么多东西的意图,蒋梅隐约有些明白:一是情形危急之下,敏王还给蒋梅写信,说明蒋梅在敏王的心中有点分量,现在搞好关系,说不定将来可以有用到的地方;二是他们的合约已经到期,蒋家却还有新鲜菜出来,蒋梅不接受福来阁的股份,侯三少爷担心她另有打算;三则可能是为了心中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蒋梅想了想,这些东西看着多,其实真正算下来,也不值多少银子,跟侯三少爷之前从蒋梅的新鲜菜中赚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于是她笑着跟小丫说道:“小丫姐,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有的话就拿走。”
小丫挑了两匹布料,一匹浅蓝色带白花的、一匹粉色的,其余的就没要了,蒋梅又硬塞了她一串琉璃手链、两朵绢花。
小丫挑了后,蒋梅去叫了冬梅来,冬梅最近一直在绣嫁衣,要不是蒋梅去叫她,他娘是不会放她出来的。
终于能透口气的冬梅揉揉发涨的眼睛说道:“小梅,这结婚一点也不好玩,绣嫁衣累死人了。”
蒋梅只得哄她:“每个女孩子都要结婚的,你先结了,以后就不用受累了,可以看我们受苦了。”
说完,蒋梅不由得一笑,冬梅年纪虽然比她大,可是自己对她从来都是直呼名字,甚至有时候还要哄着点儿,冬梅自己也没觉得不妥。可是蒋梅笑着就呆了,每个女孩子都要结婚,那自己呢?
哎,叹了口气,蒋梅只得收回思绪,拉着冬梅来到了自己家,让她多挑些东西,冬梅不似小丫那样会持家,她挑的东西都是自己喜欢的,一个玉钗、两盒香粉,蒋梅又给她加了一匹布料。
冬梅拿着东西走后,蒋梅和小丫两人就把东西搬回了屋,去厨房准备晚饭。
这天大哥和云轩回家的时间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两人都是一脸喜色,蒋梅刚想说饭菜还没好,要等等。云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拉着她的手说道:“阿姐,朝廷下了通告,新皇登基,明年正月要开恩科,恰好那时候咱家出孝,我和大哥就能去考童生了!”
什么?明年正月就能考童生,可比往年早了五个月呢。蒋梅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对上大哥云逸激动的双眼,喃喃说道:“真好,新皇登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