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裳冷冷地瞥了沈师夷一眼,她的表情中没有一丝畏惧,声音平静而有力:“沈大人,还没到你呢,你真以为我在益州无功而返吗?这样嚣张的话不如等会再说给云裳听呢!”
沈师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没拦住季云裳已经被奚和光严惩了一番,得到圣上的传讯,马不停蹄带着刘洪一并上了京来。
季云裳转向圣上,掷地有声:“陛下,这份地契的来历,民女知晓。请允许民女详细说明。”
圣上微微颔首,他有些好奇,季云裳到底能说出什么让他惊喜的话来:“准。”
季云裳深吸一口气,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段时间线,开始对这份地契娓娓道来。
“侯府老夫人年轻时家境殷实便有买铺子、房产的爱好,自忠武侯封侯后更是有了收集的机会,于是京城许多较远且空着的房产多半是侯府买下来后放着的,现在侯进士住着的也不例外。”
奚和光脸色一变,目光也沾了些凶狠。
“后来苏侧妃跟着侯府一同去南蛮探静顺公主的亲,静顺公主与苏侧妃一见如故,自备一份嫁妆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个事情是人人皆知,无人有异议,都在等着季云裳接下来的话。
“可苏侧妃的母亲胃口可没这么小,她仍希望侯府能出一点嫁妆表达对静顺公主的支持。”季云裳浅笑,这笑容在奚和光看来可就没那么美丽了,奚和光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季云裳的眼,“侯府结交的都是有名望的家族,哪里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没办法只能从侯府买的地契里给一个便好。”
“侯府给的,正是这一份!”
“一派胡言!”奚和光朗声道,“你是季府姑娘又未管侯府事,怎会知道苏侧妃的嫁妆单子具体细则?怕不是你觉得陛下是好忽悠的,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还要牵扯到我身上?”
是啊,事关苏雪见,那可不就扯到奚和光身上了吗?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传唤侯府侯夫人陈氏或是三皇子府苏侧妃来对证便好!”季云裳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对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说道。
“传——”
“陛下不必!”沈师夷赶紧站出来阻止,此等举动引起了圣上的不悦,他面部表情微抽,横了沈师夷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不必那么劳烦侯府夫人,臣乃外都水监丞沈师夷,臣罪该万死!臣作证季三姑娘是狗急跳墙胡说八道,这地契还是臣亲眼见证在季府签下的呢!侯进士,你说是吧?”他轻推了推侯有为。
侯有为身子晃了晃,他子时都还在外边喝酒,哪里会注意听这群人叽叽喳喳在吵些什么!他只知道按照奚和光给的话术,死咬是季安章安排的便好。
“是,是,是……”侯有为附和道。
季云裳一挑眉,你这给奚和光当狗的还说上话了,这可不能够。
“云裳乱说?想必侯进士在这宅院不过居住十日,起夜的时候不觉得猫叫瘆人吗?不会真觉得三皇子殿下给你的宅院是什么好地方吧?侯府家大业大那么好一个宅院说弃就弃,说赠就赠没有想过原因吗?酒楼起火连累西院,烧死了几只野猫,从此野猫便在夜里哀嚎扰人清梦!要知道,苏侧妃可不止一次公开场合表示过对侯府老夫人的不尊重呢,侯府又为何上赶着给嫁妆添些好东西呢!”
侯有为听到“猫叫”二字,浑身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为何夜夜去酗酒买醉,就是因为西院里总有猫叫扰人不得安眠!
看到侯有为脸色煞变,季云裳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猫叫并非什么灵异事件,只是她离京之前便告知月华,奚和光与苏雪见有什么举动,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国公府的江泠县主。
江泠县主冰雪聪明,一定会探访侯府了解一二,协助季云裳的。
这也是为什么季云裳进京城,没有先被奚和光的人拦下安一个“畏罪潜逃”罪名,而是被国公府直接带到大奚宫。
江泠县主了解情况后便偷偷找了一窝半猫的小猫放在侯有为的西院。
这便是侯有为听到的声音的由来。
但是侯有为怎么也是个进士,怎么可能这就认栽,而是向杨远明大声说道:“小的从未有听说什么猫叫,定是这……这小妮子仗着……仗着自己是侯府旁亲,便胡诌这些故事来!”
他梗着脖子,整个面容赤红无比,明眼人皆知谁心虚了。
杨远明可是站在奚和光那边的,怎么能让这季云裳有翻供的机会,大声制止道:“这又扯到什么上面了!再说季安章季大人受贿顶替的事情,讨论房子里的鬼怪故事是做什么!大奚有律法,难道季姑娘不知吗?”
“杨大人,证据造假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吗?”季云裳举起手里的地契,“父亲曾经教过我写‘季’字,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出一种不染尘埃的清雅,独立于世。起笔时,一撇如清流初出,不急不躁,稳健而沉着。这么看来,造假的证据废了不少的功夫学习家父的字迹,可惜唯有形未有神韵啊!”
季羡辞简单观察了一下,果然如此,地契上的“季”字起笔一撇,便像斟酌良久的下笔,不像季安章的轻盈而不失力度。
圣上点点头,示意季云裳接着说。
“至于手印,民女认为像是雕刻的作品!人姆指圆润光滑,按手印时必中间重两边轻,导致印出来的效果便是中间重四周浅,而这份手印却与这个道理不符。整个手印一样的清晰度,像落款印章似的!”
杨远明一把抢过了这份地契,紧紧攥在手里:“待本官回去细细研究再下决策。”
可季云裳没打算放过他,笑眯眯问道:“既然说是父亲受贿替换岗位,那请问杨尚书,翰林学士怎么调换工部所管的外都水监丞一职呢?请问杨尚书,翰林学士手伸这么远冒险调换寓意何为啊?”
两连问往杨远明身上打,杨远明一时间也有些招架不住。
陈真听见此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季安章的这个姑娘,比他家那个只会吃茶斗嘴买饰品的姑娘强多了!
紧接着,季羡辞上前,将自己昨日的酝酿书写的陈词都拿出来正声朗读了一遍。
这样一来,季安章的动机与能力,都比之前上报的更为合理。
圣上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被下面那几人狠狠耍了一道,茶杯飞了出去,正好撞到了沈师夷的脸上,溅了沈师夷一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