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街上现在都在讨论一件事情,关于你上次给我说的季府的,你要不要听!”
听到陈大夫所说,还在捣药的季云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着耳朵等着陈大夫接下来的回答。
李大夫知道季云裳的身份,但是为了二人的安危,并未告诉陈大夫季云裳的身份。
季云裳也不必扮演男人的外观,毕竟伪装得再像也逃不过行医者那双眼。
于是陈大夫刚从门口听了些流言蜚语,又以为自己懂的比李大夫多了,赶紧到李大夫面前炫耀。
李大夫皱着门口打开了门,后面跟着穿戴整齐的季忘忧。
季忘忧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完全看不出方才在内室时的隐忍和痛苦。
“又嚷嚷!都说了在看病,若是有什么好歹你负责吗?”李大夫假装不在意道,“你又懂了?倒是说来听听大街上都传了啥?”
陈大夫听出李大夫在故意激自己,反而慢悠悠倒了杯茶,喝起来。
季云裳从未觉得品茶的时间这么漫长。
她很想催促陈大夫往下说,可又担心自己表现得太热切反而遭了怀疑。
终于,在三人的目光下,陈大夫喝完了这杯茶,砸吧砸吧嘴,缓缓开口:“街上人都说唯一一个为益州说话的官被查了,益州离完蛋不远啦!”
“什么?”季云裳一个滑步,差点没站稳,还好季忘忧眼疾手快,伸出胳膊让季云裳有了个撑的地方。
陈大夫以为是季云裳在担心他们在益州遭遇不测,摸摸胡须宽慰道:“姑娘放心,在益州的日子可能会艰难了些,但不至于活不下去。”
“况且你们还要跟着老李头回阳滨去,这些小变动不用太害怕的。”
李大夫看出了季云裳的紧张,知晓她不敢开口询问,便主动问道:“可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陈大夫沉吟一会后慢慢道来:“季府那个大官因为受贿被抓了起来,虽然妻儿暂时还在府中,但是整个季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季云裳只觉得自己的腿又软了几分,几乎半靠在季忘忧身上才得以站稳。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这样放任季府去独自面对左府和三皇子府,自己明明在上一世积累的足够多的权谋的经验,却因为这一世期待躲避权谋纷争让季府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感受到季云裳的颤抖,季忘忧轻声说道:“别怕,有我。”
这一句话仿佛给季云裳吃了一颗定心丸。
虽然这一世不像上一次那么糊涂,落入奚和光的全套,但是能逃脱苏姨娘的安排在很大程度上都有季忘忧的功劳。
明明季忘忧在她这里只是一个捡来的侍卫,却觉得他不只是侍卫,是并肩作战的朋友,更是……
季云裳心中咯噔一下,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明明自己经过前世悲惨命运后对感情只有厌弃!却为何还是对帮助自己季忘忧有了异样信任!
季云裳,难道你忘了吗?
忘了前世自己虽被季羡泊强迫嫁给三皇子奚和光,但婚后日子也算是真心托付!
这段感情得到了什么?
是屡遭背叛!是打入冷宫!是季家满门抄斩!
难道对季忘忧的信任会是重蹈覆辙吗?
察觉到季云裳气息的变化,季忘忧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二人早没有起初那种主仆的距离之感,有了更多的肢体基础和冒险回忆。
季忘忧的眸子暗了暗,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陈大夫还在继续描述着:“忠武侯修书一封送上京城求圣上明察,被一并责骂北疆事件未平,还在惦记京城这些烂事,实在担不起‘忠武’二字!”
听到这里,季云裳不敢让陈大夫发现自己的异常,她迅速转过脸,似乎是要呕出来。
幸而陈大夫还在与李大夫炫耀,并未发现季云裳的异样。
“李大夫,徒儿觉得身体不适,先回屋休息了。”季云裳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勇气,逃似的离开。
益州医馆里除了看诊厅以外,也有几间厢房,是为了给疾者行方便而准备的。
季云裳推开一间,迫不及待趴到床上,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
现在她哪里顾得上这被子是否干净,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忘却刚刚知道的一切。
季忘忧跟在身后,见季云裳进了屋。
他轻叩木门,季云裳没有回应。
“姑娘,你还好吗?”
还是没有回应,季忘忧转身欲走,打算着晚些时候再来。
却听见屋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进来吧。”
只见季云裳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季云裳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季忘忧神情淡然,看不出他的心事,他找了张椅子,在季云裳的床边放下,坐了下来。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
“这是益州地图,你瞧瞧。”
季云裳接过地图,季忘忧已在上面标注了现在医馆的所在位置和县衙所在位置。旁边还做了一个另外的标记,季云裳仔细瞧了一下,发现是一个叫“落雁楼”的地方。
“云裳姑娘,季府事情紧急,我们需尽快行动,若是可以的话最好今天夜里便找到《益州县志》。”
季云裳的心一紧,她当然希望早些找到《益州县志》摆脱季府目前的困境,可季忘忧的身上还有因为自己而受的伤!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季云裳只觉得自己矛盾到快要疯掉,她缓缓开口道:“忘忧,你的身体还未痊愈,我们是否应该先养好伤势再做打算?”
季忘忧心中一暖,知道季云裳还在担心他的伤势。
他眉头微皱,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云裳,时间不等人,若是等季府被处置了再赶回京城,那一切都晚了!这伤口也养了几日,刚刚李大夫给我看过了,已经结痂并无大碍,去找《益州县志》完全没有问题。”
季云裳盯着季忘忧的后背看了一会,又转移到季忘忧的眸子深处。
季忘忧的眸子深处有果断有坚韧,还有一种她看不清的复杂情愫。
她前世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她并不知道这种情愫代表了什么。
“可……”季云裳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季忘忧想得面面俱到,让她找不到理由把行动往后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