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奔流
徐岩在省城技校就读其间,老家的社会状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和县前街交错的那条小街,冲破了市管会‘打办’的围追堵截,县委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渐渐地给名份拨正,最后还参与其中去管理,某些层面讲,这个市场的聚集已经走在了改革开放的前列。然而,正当小城某些领导为自己某福一方的政绩偷着乐时,另外一个地方的名声已经享誉大江南北。
温州地域沿海,原本是国民党反攻大陆的第一防线,闻名遐迩的小说‘海岛女民兵’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这个受到部队高层嘉奖的真实故事,文革末期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改编成电影一度轰动全国。
严密的海防,致使原本通往外海的商埠,变成了地域闭塞的内陆港,‘文革’后,这个地方的海防观念模糊了。
台湾经济的崛起,某些层面也是坚实的海防造就的因果,过去的五十年,人家在回朝无望的情况下在台大搞十大建设,致使整体经济摆脱了依赖农业产出。制造业的发展,必然会向周边渗透,自古有这样的说法,‘有十倍的利润,就敢冒杀头的危险!’七十年代末,港台一些时髦的工业品悄悄地浮上了海峡对面。
陈省那点生意早已穷途末路,眼看别人耀眼的泊来小商品,他也胳肢窝里绑上钱,悄悄地到那边找货源,然而,交通受限,加上地域缉私盘查,几趟下来亏得他血本无归,不得不收手观望。
在这期间,吴畏的服装厂有何秀的技术支撑,办得红红火火,陈省几次到那里探视,很想自己也能有个这样的厂,由于以前赚的钱赔光了,要想高起点上马,他没有这样的底气,长时间的琢磨后,他终于想出了一招,认为只要在家里摆个裁剪的案头,然后化整为零,全部发到有缝纫机的家里做,这样可以节省很多开资。
这些年琴仙只是一个摆设,可怜的女人,思维障碍使她不能思考过于繁杂的事情,每天只关心她的两个孩子衣食饥饱,由于药物关系,年纪轻轻的却已经发福了。几年来,陈省心存的一点良知,对她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认为你去对她抒**感,人家也未必能接受得了,所以就当她是一个活人头,保证在家的地位就算对的起她了,可在某天早晨,陈省用商量口吻和她说:“琴仙啊,你想不想办厂?”
琴仙再笨拙也知道办厂可以挣钱,她从床上下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想啊!”
陈省又说:“家里的钱做生意赔了,现在要办厂,你能不能到娘家借点钱来?”
琴仙思想单一,她的思维判断不了这几年娘家人对陈省的恶心,老公这样请求了,也就没说二话,立刻下灶台给一家人做早饭,简单地吃了一点后,又嘱咐老大看好弟弟,自己坐上陈省的自行车走了。
杨家今天在家的人很齐全,养蜂人家难得一年有这段时间,女儿女婿来,没有特别的客套,因为他们多少知道陈省的劣迹,还好琴仙没有顾及家里人的看法,跨进家里刚立稳就向母亲说:“妈,我们要办厂,借五千块给我!”
母亲见傻女儿开口借钱,气得满脸发红,咬牙切齿地扑到女儿的耳边说:“钱被败光了,要借叫那个混蛋自己开口!”
见母亲不同意,琴仙顿时失控,可怜巴巴地用衣袖涂抹眼泪,父亲见状走过来说:“不难过,借钱是吗?和爸爸说!”
陈省又一次没底气地坐在中间两沿的条凳上,他很有些伤感,记得第一次相亲,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忐忑不安,结婚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的处境,见琴仙向母亲借钱,他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地难以自我。
老丈人渡步过来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需要借怎么多钱,这几年应该赚了不少啊!”
陈省赶紧递上烟,又拿出火柴帮大人点上,立在一旁说:“两年找不到生意做,上半年跟着别人到南边拿货卖,路上被查了两次,钱都。。。。。。”
杨老爹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老大不小了,做事这样没头脑,琴仙嫁给你,我们都没有安心过几天,我家闺女再你手里,不借我们也做不出,我们老了,希望你不要让我们担心,对她好点,你如果嫌弃她,就让她回娘家吧!”
陈省满脸羞涩地立在一旁,他不得不低头,没有岳丈家的帮助,自己只能回去种田了。琴仙见父亲在说教老公,立马走过去说:“爸爸,陈省对我是好的,从来都没有打过我,我们天天都睡在一起,我不要回家来!”
杨老爹看着傻女儿,莞尔一笑说:“算了,自古女身外向,告诉你们家里积累这点钱也不容易,你们借了是需要还的,接下来要做什么生意?”陈省接口说:“办服装厂!”
杨老爹惊讶地反问:“办服装厂五千块就够了?他们兄弟已经分家了,我这边又置办了很多蜂箱器具,剩下的钱不多了,这个数以外,我们也无能为例!”
陈省认为没有必要详细说明自己的计划,他们一时也理解不了,很多时候闲言中,东一铲西一瓢的会把你的信心弄没,眼下只能敷衍,说:“其余的我自己想办法!”
杨老爹点点头,继续说:“钱可以立马给你,但我们还是要嘱咐你,琴仙变成这样了,要更加对好一点,人不能光想到自己享乐,什么时候都要替别人着想!”
陈省被说的无地自容,只能在一旁点头允诺。
家里有两个孩子在,他们也没有办法在桃村久留,杨老爹怀揣着存折跟随他们到五亭信用社取钱,办妥后老人家也不愿意到女婿家坐,陈省只好用自行车把老丈人送回桃村。
有钱了,陈省一刻钟也不想落下,都下午了还去请木匠做裁剪台,隔日又请了一位裁缝师傅,这个‘厂’就算开始运作了。
五亭镇在家闲置的缝纫机很多,但真正能上手的很少,但这一带的女人还算有灵气,到别人那里学上两天,一件简单衬衣还真被她们做出来,陈省大喜过望,他都在暗地里笑话吴畏何秀租用那样大的场面,那不是劳命伤财吗!
低廉的成本,使陈省出产的衣服在价格上很有竞争力,可是好景不长,还没到一年,陈省的小摊就无人问津了,化整为零的做法是很好,但质量没有办法管理,买家知道你做出来的都是烂货,回头两次就不再要你的东西了。
陈省这次麻烦可大了,做出来的衣服卖不出去,把一个仓库都给塞满了,消售势头好的时候向人家借了不少带利息的钱,现在期限已过,别人来要账,陈省躲了自己可没法藏家里的几个人。
人真是可怕的动物,你生意红火的时候,大家都对你另眼相看,连对家里人的说话都是赞美的口吻,说什么两个孩子就是那样的讨人喜欢,可如今倒霉了,也附带把家里人说的一无是处。
还好琴仙大脑差根弦,几乎没有在意别人的恶心。但在几位要账人面前,她就没办法自在了,陈省无法面对,只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可要账的都拉下脸,每天都极端地在他们家吃饭,直到还钱为止。
真是风水轮流转,曾一度和陈省相好的王岚,这次也被拖下了水,她和别人的情况差不多,市场宽松了,招来很多做生意的人,一时间竞争变得很激烈,大家竞相自我压价,原先做的那些生意利润被压榨的所剩无几,她有没有能力寻找新的财路,这几年攒下的钱陈省说要急用,二话没说就给他了。
王岚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向陈省讨要,她在意当年帮过自己,可久不见陈的身影,她的脸也落了下,别人都在他们家吃饭,王也去吃了一回,可她被琴仙痴呆的眼神看酸了,陈省这个家到今天的地步自己有责任,琴仙的聪敏就是自己介入把她给毁了的,在她身边不止是有负罪感,而且还有自己曾经历过的尴尬,她最终建议各位说:“大家都先回去,我们在这里等不到陈省,那些钱永远都拿不到,陈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相信他能够从地上爬起来的!”
大家一想也对,每天折腾一个脑残的女人,也不是做人该为之的事,先放他一马看看再说。
吴畏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得知陈省的生意搁浅了,早就在想如何帮助他走出困境,当然不是给他还钱,而是想动一动他那些库存的脑子,他写了一个条子放在了陈家的桌子上,嘱咐琴仙说:“陈省回来把这个条子给他!”
其实陈省每天夜里都会来,看到吴畏来找,犹如冬天里的一把火,第二天一早就赶往那里,看到他们井然有序场面,才知道办一个厂,质量才是它的生命,耍鬼点子只能逞一时,信誉破产了,所谓的厂也就不可避免地要玩完了。
吴畏和何秀并没有看扁他,见他来了都和往常一样给予礼遇,反而陈省自己有些做贱,妞妞捏捏的很没有自信样子。
何秀挺着大肚子,依然穿梭在车间的流水线上,这一幕让陈省看的瞠目结舌,他这才知道原来质量是需要这样管理的。
吴畏没有转弯抹角,直白地建议说:“你的库存要马上处理掉,服装是有时效性的,放在那里,它的价值过一天少一天!”陈省支支唔唔地回答说:“降价都没有人要啊!”
吴畏告诉他说:“你可以把好的挑选出来,委托信誉好的摊点卖,差的退给给你加工的人,要她们拆了重做,实在没有人认账的,就拿到我这里来,我们这里有几位师傅技术很不错。”
陈省拍着大腿说:“太对了,给我加工的那些人还成天向我要工钱,我到要先找找他们的茬!”
吴畏这一招行之有效,几个月后,陈省的仓库是盘空了,可那些代卖的商家都扣了一笔钱,因为平时质量口碑太差,他们担心客人为质量问题退货,也就毫不留情地压下了三分之一的钱。
陈省还算满意,毕竟账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