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老人家一年到头没几个人来看他,忽然听到外面儿子们的声音,赶快从屋里出来立在门口,看到老幺和吴畏带着两个孩子一女人,心里当然很高兴,可他嘴里却不是这么说,当吴畏以特有表情喊了一声:“爸爸!”后,他老人家却以无所谓的表情说:“哎呀,你怎么知道回来啊,我健康着那,没事的!就是你妈痛风下不了床!”
吴畏一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拉着小峰峰,引导他们说:“快叫爷爷,这是你们的爷爷!”
小峰峰一脸懵懂地喊了一声:“爷爷好!”老吴家顿时眉毛舒展到了极限,高兴地伸手抱起孙子说:“你就是峰峰?”他那胡子拉碴的下巴在孩子脸上狠狠戳了几下,那高兴劲宛如捡到了宝贝。
老人家一阵过后,吴畏才介绍站身边的何秀:“爸爸,这是何秀,凤芝走了后就是她在照顾两个孩子!”
老吴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就等儿子介绍,吴畏这样说了,他立刻显出了愤恨和愉悦的两种表情,对吴畏说:“那种女人就应该快一点离开吴家!”这话刚完,马上又用另一种和善的表情招呼说:“快里边请,吴家到我这一辈混的不是太好,尽然把我甩进了这么一个小站,让你见笑了!”
何秀心里暗暗窃喜,头一朝上门就得到长辈的认同,一路上的惶惑在此时终于得以释怀,就在进门的一瞬间,她大脑里产生了一个假设,如果命运不是这样安排,为了一介私欲,鼓动他离婚,最起码长辈这一边立场是倾向自己的。\不过,现在想起凤芝没有留下一分钱不辞而别,当时还真没有因为她退出而偷着乐,那时硬着头皮撑下来,只是没有退路而已,现在想起来都是脊梁骨透冷汗,两个小孩、主人家深陷囹圄,自己再有能耐也承担不起这个家。\
几个人走进屋里,吴畏没有照父亲的客套在沙发上就坐,而是扯着两个孩子到母亲的床前,这一下何秀没有跟随进去,此时的她想的很多,认为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吴畏单独介绍比较得体。
母亲照样是父亲的附庸,也许这一辈子都是这样了,眼看父亲没有再和儿子起杠,她也就和儿子热乎了,孙子和孙女来了,她老人家高兴地从床边拿出了糖果。
这痛风算不是病,可痛起来还真要你的命,她不能下床行走,真的需要下来,她宁可用一只脚跳,也不让另一只脚触地,她床边摆着一副拐杖,从拐杖受力地方来看,她痛风已经有时间了。
孩子就让其在房间里玩了,此时也该何秀来看看他未来的婆婆,吴畏在客厅间,诡秘地把何秀从沙发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再度走进母亲的房间。\
何秀没有一丝的紧张感,通过磨砺的爱情关系,自感成为吴家人是顺利成章的事,到了床前她毫无顾忌地喊了一声:“妈妈!”
吴家母被这一声喊,一时不知何从回应,手忙脚乱中从口袋摸出了十元钱,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扯出了一小块大红纸,小心翼翼包好钱,顺势塞到了何秀的口袋里。
这就算一个礼节过去了,何秀道谢后重新回到客厅沙发上,老吴已经沏了两杯放上了茶几,吴畏端起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说,“今年收茶的季节被关在里头,要不然我还会寄一些茶给你!”
老吴微微歪着嘴,捣鼓说:“我何曾吃到过你寄来的茶?”吴畏意外地沉下脸,心想虽然人没有回来,茶等一些土产可没少叫弟弟往家带。\
此时的吴刚像没有长大孩子,他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眼瞧着这个事要捅出来了,他立刻开门暂且回避这尴尬的时刻。吴畏追了出去,在门口喊道:“你把它弄哪里去了?”
这个世界很多事很难弄懂,作为父母,在几个孩子中,都比较疼爱不太灵活的那个儿子,看到吴畏在追查他给家里准备的东西,马上开口阻拦说:“好了!你想一想,下放农村他有钱用吗?被他处理掉就算了!好像你很孝顺的样,到这里来都是可以乘免费车,你为什么不亲自送来!”
吴畏听到父亲的话多少有些羞愧,他并没想找弟弟的茬,二十出头的人不能给他太难堪,在门口改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在乎你不和爸爸说一声!现在没事了!”
吴刚还真有些下不了台,他从后门进去帮父亲做饭,父亲安慰说:“没事的,爸爸知道你那时候不容易!是不是你拿去卖给别人了?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很多事情到了真正长大了才会觉得以前做的事幼稚,但已经发生了,也只能脸皮装的厚一点。 (凡人修仙传凡人修仙传) //\
小火车站的位置处在人烟稀少的一片松树林中,这里风景独好,特别是日中太阳正射时,高大浓密的松枝把太阳光挡得一绺不剩,你有雅兴到林中,选四颗树架一张床,几个人在那里躺着,习习的山风吹拂,会叫人感到格外的爽朗。
吴刚当天就回去了,吴畏一家四口,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天。\这样的日子,对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人,当然会感到无比的惬意。可当中的何秀有些待不住,她认为吴畏最好尽快去找小丁商谈,自己的计划也好早一天实施,晚上逮着他说:“已经四天了,我们不能坐吃山空,赶快找个事做!”
这是吴畏这些年来难得放松,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可何秀努嘴胖唇的样堵在面前,他也只能和父母亲暂时告辞。小孩来玩几天很高兴,可叫他们留下来都不肯,虽然是爷爷的家,但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吴畏也只好带他们回来了。
人落魄了,底气也相对少了一些,就小丁那个家,吴畏是硬着头皮走进去的,还好表面上小丁的热情没有什么改变,但在语气中却让人擦觉到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每当恭维他能干时,他也不再谦逊,毕竟做了几个月付厂长,心中往日的那自卑早已经在今天的收获中驱跑了,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厂里上班,但人还住在工厂的宿舍楼里。\因为一楼的房子,围墙外就是商贩聚集的小街,这样的经商宝地,哪怕是和别人争个脸红耳赤他也不会退让。
吴畏坐在他们家的藤沙发上,喝着她老婆泡上的好茶,因道不同,还真没有什么可聊得话题。最后干脆就说这次扫除‘四人帮’有牵连的人这茬事,小丁逮着话题问:“你被隔离审查了半年,没有查出什么事,却被‘双开’了,官场怎么这么可怕啊!”
官做久了,突然没有得做了,人虚的就像空心萝卜,吴畏只能为自己下台阶说:“这次‘双开’没有正式文件,可以定为停职停权,过些日子组织上会安排的!”
小丁自满地接应说:“以前总想做官,现在看来也不好,运动太多了,还是我现在干这个好,没有人来管你,赚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吴畏不知深浅,也不了解其中的道道,他来矮子看戏跟人笑,附和说:“是不错,何秀也想干这个!”
小丁一脸鄙视地咧了咧嘴说道:“这个也不是说干就能干的事,没有三五万资金是做不了的。\”话说到此小丁眼睛一亮,接着问:“何秀现在跟你了?这个人还真不赖,别人带徒弟三年都出不了师,她一年全搞定了,服装厂开除她是个错误,她的技术已经很到家了,年初去叫她回去上班,她被你的事缠住了,如今你出来了,问她看看,是不是可以来帮我!”
一个出道就说官话的人,已经没有办法和小丁交流,也没有和他说要办厂的事,坐了一会儿也就准备告辞,万万没有想到,小丁要何秀去帮忙是铁了心了,临走前还被嘱咐务必要何秀到他家来一趟。\
回家后吴畏把去小丁的嘱咐告诉何秀,没想到第二天她撂下两个孩子,急匆匆地去车站赶火车,吴畏看到了心里颇为难受,‘双开’在家产生了依附的心理,此时真的有点担心她会离自己而去。
就在这一天,庆嫂摸进了家里。
小峰峰一直在阿婆家里呆,可经历了这次‘柔性婚变’,他对往日可亲可爱的阿婆都产生了陌生感,母亲的离去已经在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所谓童年无忌,小峰峰没有怎么理会阿婆向他打的招呼,他自己一个人拿着小木棍到门口玩去了,相对来说小妹没有记事,一帮哄她就依偎在阿婆的膝下。
庆嫂在一个小凳上坐下来,手里搂着外甥女,脸上流露了一副不自在的表情。\吴畏多少知道她来的动机,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凤芝的发言人,今天肯定是为了办离婚的事和你协商,既然来了,吴畏也想好好地和她谈一谈,他拉出八仙桌的条凳,坐在庆嫂的斜对过,一声不响地等待她的发问。
嗫嚅一会后庆嫂终于开口了,她首先解释凤芝为什么去揭发何秀的事,用平和的口气说:“都是专案组威胁的,说不好好配合调查,就会被工厂里开除,她要养两个孩子,怕丢这份工作。”
吴畏点点头回应说:“是的,专案组就是这样唬人的,他会把问题说的很严重,没有经验的人是会被吓着的。”庆嫂又说:“后来没有照看孩子,是被那男人搞的抬不起头,村里的人闲话太多,才不敢回家的!”
说到这吴畏捅了一句:“人不回家,总要留点钱给两个孩子,这一点是不能原谅的,何秀为了她的难处,人家心眼好!我被羁押不久就把她攒的两百元给她了,可凤芝把所有的钱都带走了,她考虑过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吗?”
庆嫂被说得脸红耳赤,想了半天连句敷衍的话都凑不出,只能消极地说了一句:“这个人可能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可以这样啊?”吴畏不想去捣触庆嫂命门,因为她近在咫尺,也没有看在外甥的面子上伸出援手,现在的尴尬她是自找的。
庆嫂还是很有能耐,按理现在词穷理尽的可以走人了,可她没有,哄了一会儿小妹后,居然开口说:“现在你也出来了,何秀也是单身,凤芝退出来也算成全了你们,我看是不是这个房子能留给凤芝,她没地方住,陶器厂分的房子是集体宿舍。”
提出这个要求,吴畏早就想到过,她说了也不意外,再说自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住在前妻一大堆亲戚的村子本来就不是很好,但吴畏没有立马答应,他要为两个孩子争取权益,回敬庆嫂说:“房子这个问题可以商讨,但两个孩子哇哇待哺,以前我攒的三千多块钱,要她赶快拿过来,我现在‘双开’,没有收入,这半年来的花费,都是何秀向别人借的,请你马上转告她!”
庆嫂知道吴畏会来这一手,因道义上不在自己这一边,她不能回绝这个事,此时也只能起身告别,临走时说了一声:“好的,我和她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