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一独他们几个从学校直接打车去粤海楼,江伟钢因为胆敢为唐颂提供被窝,被一独队长无情地抛弃在了后一辆车上,后来还是庄子垚不忍兄弟孤苦伶仃,主动要求和他同乘一车。
庄子垚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太胖所以被王岱和胡子两人无情地赶下了车。
“哈哈泰山,为博佳人一笑,今儿可是破费了啊。”胡子开着玩笑。
大王还有些傻不愣登:“佳人是大唐的意思?我咋觉得最近你们对泰山和大唐之间纯洁的友谊有些亵渎呢?”
胡子嗬嗬嗬嗬。
袁一独脸上有些尴尬,笑骂了一句脏话,说:“别胡说八道,影响兄弟们感情。”
“大唐也真是的,你说我们为她严防死守的,她倒好,一回去就引狼入室了。”王岱还在为自己巡逻无用而哀伤。
“嗨,大唐是女人啊,女人心软正常。”胡子瞥着前座袁一独的后脑勺,为唐颂辩解。
“现在把自己搞得无家可归了,嗨这事儿弄得。”
“泰山,咱哥几个就你本市人,要不让大唐去你家住一段时间?”胡子朝袁一独笑着提议。
袁一独嘶了一声,貌似思考了一下:“我们家倒是有套房子空着,到时候看大唐自己吧。”
“住宿舍呀,住宿舍不挺好。”大王提议,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你说咱s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哪里去找大学宿舍这么便宜而且环境好物业佳配套齐全交通便利的地儿?讲真,我都想冲着宿舍,一路读到博士后。”
胡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出租车到酒店大门口,袁一独眼尖地瞥见路边正在停车的唐颂。
“大唐!”后车的江伟钢开心地和唐颂打招呼,溜下车,把扫码付钱的事儿光荣地交给了庄子垚。
袁一独他们刚下车,就听见了江伟钢咋咋呼呼的声音:“卧槽大唐,你这衣服什么时候买的?XX家他们今年秋季新款啊!我偶像前段时间才穿过!你这是高仿吧?仿的很真啊!哪儿买的?淘宝链接发我!帅!牛掰!”
“干什么呢?”袁一独一把抓住江伟钢的肩膀,阻止了后者继续对唐颂东摸西摸。
还好天色已黑,路灯光和饭店门口璀璨的灯光掩盖了唐颂脸上的变幻莫测。她呵呵干笑了两声:“好说!回去我就把链接发给你!”
晕,老板给买的衣服肯定符合他一贯的消费标准,她是不是又欠了一份人情,而且可能引起怀疑?
几个人一起走进酒店,被漂亮的服务员领进了小包间。
唐颂屁股还没坐热呢,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飘荡的“虞大叔”三字让唐颂下意识紧张地看了眼江伟钢。她刚才一路骑共享单车过来,还没看到晏歌说的那条他在粤海楼吃饭的消息。
“过会儿你同学都到了告诉我一声,”而不久之前,晏无虞是如是吩咐自己的亲弟弟的。
“上个厕所!”唐颂把手机消了铃声,假模假样把手机揣兜里出门上厕所。
“哎大唐包厢不是有厕所么?”江伟钢话最多。
唐颂哼了一声:“哼,老娘们不跟你们上一个厕所!”
走出大门,唐颂立即接通了电话,捂着手机屁颠屁颠小步跑到某个角落:“老板!”
“吃晚饭了吗?”晏无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醇厚。
“没呢,正准备吃。”唐颂深深为自己有一个如此体恤下属的老板而开心,不忘投桃报李拍马屁:“老板您呢,吃饭了吗?”
“正在吃。”晏无虞顿了顿,问:“晚饭吃什么?”
“啊?”唐颂斟酌了一下,呵呵呵笑着打马虎眼:“吃鸡汤啊,水晶虾饺啊!”嘤嘤嘤,这不算欺骗老板吧,真的,老板你看,虽然我浪费了你的爱心餐,可是我心中其实是记挂着的,我十里迢迢骑车过来,只为了尝一尝老板你带给我的滋味。
“哦,在哪儿吃?”晏无虞淡淡追问。
老板闲着无聊会问这么细致?这不太符合老板那张清心寡欲不八卦的脸。在最紧要的关头,唐颂选择了诚实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她痛心疾首自我检讨加诉可怜:“老板,我在粤海楼呢。我这不是家里来亲戚了吗,您中午给我打包的晚饭我就留给她吃了。可是又实在觉得老板你点的东西美味,所以晚上我又特意过来尝尝。”
三楼某包厢阳台外,晏无虞轻轻哦了一声,心里微微的郁闷感完全散去。他想起刚才姨婆婆和晏歌在饭桌上的闲聊。
“小宋这孩子好啊,每天笑呵呵的,一看就是家庭和睦融洽又有教养。”
晏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怕下次唐颂来的时候姨婆婆乱说话引起伤心事,开口解释:“不是的,其实颂哥他们家,情况比较复杂。”
晏歌娓娓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讲给了姨婆婆听,甚至包括唐颂如今无家可归的事情。晏歌讲着讲着,自己眼圈儿都有些红,尤其是想到颂哥其实是个女生……真的心疼。
路珉宇朝晏无虞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告诉晏歌的?
晏无虞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态度。
“哎呀,小宋这孩子原来这么可怜啊。”老太太唏嘘不已,“哎,小宝啊,不是你好朋友吗,要不你让小宋到我们家来住几天?我正嫌家里冷清,小宋一来,肯定热闹。”
“是啊,这主意不错。”路珉宇表示赞同,关于聘用唐颂保护晏歌这事儿,他是始作俑者,自然希望保镖和雇主越近越好。
晏歌脸色有些古怪,他期期艾艾:“那个,我跟颂哥认识还不久,不太好吧……”如果是前几天,他一定毫不犹豫答应,可现在,他知道颂哥是个女生,怎么好意思往家里带?
“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老太太一拍腿,又用聚光的小眼睛盯着晏无虞:“无虞你说呢?”一定是因为大宝太凶,所以小宝不敢答应。
晏无虞低头喝了口茶:“我没意见,晏歌自己决定。”
老太太立即喜笑颜开,唉哟,她觉得最近大宝对小宝宽容很多,这才是一个好哥哥的表现嘛。“那就这么决定了,小宝哇,你等会儿邀请一下小宋……不不不,等会儿我亲自邀请小宋!”
“老板?”手机中,唐颂的声音把晏无虞唤回现实,“老板还有啥吩咐吗?”
“没有了,去吃饭吧。”
唐颂挂了手机,一边往回走一边刷未读消息,然后就看到了晏歌的那条,顿时暗自庆幸:小歌儿在这里,大老板一定也在这里,说不定就是大老板故意在套路我呢,还好我老实,啧啧。
咦,忽然有点开心怎么回事?是因为没被老板套路,还是因为老板在这里本身?
唐颂给晏歌点对点发了个消息。
【唐宋八大家】:“小歌儿也在啊,一起来吃饭呀!”
【歌】:“今天姨婆婆过生日,我和大哥还有珉宇哥在一起。”
【唐宋八大家】:“姨婆婆过生日啊!恭喜啊!代问姨婆婆好!”嘿嘿嘿老板果然在,自己机智一百分。
【歌】发来了一个语音,里面是姨婆婆中气十足带着笑的声音:“小宋啊,你也在粤海啊,一起来吃饭啊!”
唐颂急忙回语音:“姨婆!祝你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活越年轻永远健康快乐!”
“哎哟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姨婆婆笑得合不拢嘴,“小宋啊,你在哪个包厢啊,我们在3888,有空来坐坐啊。”
“哎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长辈兼寿星的邀请,唐颂不能置之不理,更何况还有老板在场。唐颂回自己包厢跟大家伙儿打了个招呼,大家一听今天晏歌的姨婆婆过生日,承蒙那日姨婆婆盛情款待,都嚷嚷着要去祝寿。
唐颂:你们对我老板的力量一无所知!
可是没办法,大家伙儿还以为晏歌家都是他和姨婆婆这样好说话的人,当下趁着服务员备菜的功夫,浩浩荡荡一起涌上来三楼。
唐颂汗颜,转念一想人多也好,这样她和晏无虞的互动会少一些,不至于让人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姨婆!生日快乐!”
永远潇洒在第一线的江伟钢紧跟着服务员进了包厢门,还没看见人呢,热情的马屁声已经响起,随后是庄子垚王岱他们此起彼伏的声音,唐颂低调地跟在了最后。
透过一大群高个子的后脑勺,唐颂第一眼就敏锐捕捉到了老板,端坐在餐桌之后,不动如山。
唐颂下意识就想勾嘴角,进门前还想着要注意和晏无虞之间互动的分寸,可一看到老板就很开心怎么破?
“哎哟哎哟好好!早知道你们来吃饭,就一起了呀!”姨婆婆处在一堆年轻人之间,嘴都笑歪了。
晏歌一开始紧张了一阵,一边开心地招呼着朋友们,一边偷看晏无虞的神色,后来看到晏无虞居然纡尊降贵地站了起来(虽然是以扶着姨婆婆为主要原因)还朝着其他人微微颔首,晏歌真是非常满足非常高兴。
大哥释放了对于他朋友的善意,晏歌的脊背又挺直了一分,一种自信和愉悦蔓延在他心中,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傻呵呵的笑容。
“大哥,珉宇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晏歌傻笑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角色,帮着两拨人介绍。
晏无虞的最大反应就是颔首,显得有些冷淡。还好对面的这群还未从象牙塔毕业的小年轻,一方面敬重他是晏歌的哥哥,一方面也是敬仰他作为天歌负责人的能力魄力(烧烤结束震惊于豪宅的他们,后来打听了一下晏歌的家事),觉得厉害的人有点脾气是正常的,都没有计较。
再加上今天多了个长袖善舞的路珉宇,一时间气氛居然还挺融洽。
唐颂和路珉宇第二次相见,感觉有点小复杂。当初路珉宇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健忘,给她挖了一个“转系”的小坑,若不是如此,她估计不会去找晏无虞,也不会有后来发生这些事。
不过这么想的话她好像还应该感谢路珉宇?
“姨婆!生日快乐!貌美一枝花!”唐颂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枝火红的玫瑰,以彬彬有礼的绅士姿态,弯腰递给了姨婆婆,还拉着老太太的手在手背上献上了一吻。
老太太咯咯咯笑得跟少女似的:“哎哟我还貌美!”
“别的不敢说,姨奶奶,你在五十岁以上的女性当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庄子垚跟着捧上。
“胡说八道,三十岁以上,姨婆婆都能秒杀一片!”自诩为妇女之友的江伟钢不甘落后。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老太太逗乐了。
袁一独没这两个有人无耻,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忽然间,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转头四下望去,对上了晏无虞冷静深沉的目光。
袁一独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礼貌地点了点头。
晏无虞:所以这个人就是袁一独?风靡全校的十大帅哥?光着膀子在唐颂面前打球的那个?
长得,确实还可以,不过也就这样吧?毛头小子看着就不成熟,一身肌肉显得孔武冲动,像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
袁一独被看的一头雾水,总觉得晏歌的哥哥看自己目光似乎不善,可没有明确的证据,关键是没有理由啊。
所以袁一独觉得可能人家就是这么个脾气,成功人士嘛,谁还没有点个性呢?
路珉宇笑看着被围在中间笑靥如花的老太太,用手肘拱了拱旁边的晏无虞,轻声问道:“我选的人不错吧?”瞧如今晏歌是多么开朗,老太太又是多么开心。
晏无虞不置可否。
笑闹了一阵,几个人就告辞准备回自己包厢吃饭。唐颂用了一朵玫瑰花俘获了老太太的心,所以一直被老太太抓着手,这时候也是最后一个走的。
眼瞅着大伙都往外去了,老太太忽然扯了扯唐颂的手,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宋啊,今天晚上就到我们家住吧。”
唐颂一瞬间心里惊出了一声雷,若是姨婆婆年轻个二三十岁,她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散发雄性魅力太过火把老人家迷住了要潜规则自己,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刚才晏歌说你家不是被人住了吗?”
还好晏歌离得远听不到,不然的话要尴尬死——姨奶奶你问得太直白啦!我这样的话,在颂哥眼里不就变成了一个爱八卦的小人?
唐颂眨巴眼,愣了一下,下意识看看晏无虞和晏歌。
“家里太大咯,我这个老太婆孤单的呀,”姨婆婆拍着唐颂的手背诉苦,两只小眼睛泛着盈盈泪光,“大宝小宝都是闷葫芦,也没人陪我说说话,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孙子,我做梦都笑醒了。”
唐颂一时有些懵没想出来怎么回比较好。这时候,大部队已经到了包厢门口,走最前面的袁一独发现她没跟上,停下来等她,其他人也都跟着(堵着)停了下来。
焦点瞩目之下,唐颂头脑一热,只想着赶快终结目前的状况,急忙反握住了姨婆婆的手:“嗯呐嗯呐,以后我多陪陪姨婆婆您!”
“哎!那过会儿我让晏歌等你!”老太太立马就笑了,泪光?看花眼了吧。
跟着大家回到包厢,袁一独状似无意的问道:“老太太刚才跟你说啥?”
“哦,夸我是个好孙子。”
“哈哈哈不会是让你给她生个小孙子吧,”王岱听了一耳朵,插嘴开玩笑:“不然为啥我们这么多人,老太太就最喜欢你一个?”
“那是因为我嘴甜特别讨人喜欢好伐,”唐颂切了一声,“而且小歌儿和姨婆婆应该都还把我当一男的。”
听到这里,袁一独心里松了一口气。身边的兄弟们都好说,这忽然出现的晏歌……
袁一独告诉自己要大气。而且他相信,晏歌这个类型的,绝不是唐颂喜欢的菜。唐颂这种自己比男生还要男生的人,喜欢的只有更高层次的比男人还要男人的人。
比如说沈嘉铭。
对于这个情敌,袁一独是非常服气的,不管是从个人能力外形,还是从小对唐颂的照顾,自己都自惭形秽,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对唐颂多表达什么的原因。
成熟的男人么,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好,如果跟着别人更幸福,自己当朋友也不赖。
当然,这种大度只对个别人。他比沈嘉铭出现的晚,就自觉排着队,可如果别人想要插队,那他肯定就不客气了。
饭桌上,唐颂把今天回家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兄弟们为她操心,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唉女人就是心软,要是我,就把俩饺子扔她脸上。”江伟钢一边啃着凤爪一边说道。
“哎大唐,那你晚上住哪儿?”胡子关心的问道,“我刚帮你计划了下,也别住宾馆浪费钱了,打工不容易,请神容易送神难,你那妈也不知道会住多久。泰山家不是在附近有栋房子呢吗,反正空着,你就先住住。哎泰山,你没问题吧?”
被点了名的袁一独闷了口啤酒掩饰:“能有什么问题?一句话的事情。大唐又不是你们这群不讲卫生的糙老爷们。”
袁一独偷眼看着唐颂的反应。
唐颂明显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摇摇头:“算了不麻烦泰山了,那不还是你妈给你准备结婚的婚房嘛,被人住了多不好。我晚上就在沈嘉铭那里凑活一下,或者去我干爹干妈那儿也成。”
这回答有理有据,袁一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岔开话题:“这件事沈嘉铭怎么说?他就任你被欺负?”
“嗨也不叫欺负吧。”唐颂尽量在脸上表现得洒脱,帮沈嘉铭开脱:“这不最近他案子特别忙嘛,到年底了,刑侦那头压力大,他这几天都在局里没回来,我也没告诉他。”
袁一独有些不爽地灌了杯酒。
“其实就让沈大爷出马,估计单手就能把人拎远远的,再一唬,保证不敢再上门。”王岱提议道。
“滚犊子,”唐颂笑骂道,举起酒杯:“来来来,敬兄弟们一杯,这几天大家为我的事情忙坏了,话不多说,情谊就在这杯酒里了,先干为敬!”
仰头一口干,英姿飒爽。
袁一独看着她,喉结微微一动,仰头跟着闷了。
酒足饭饱,大家都有些嗨了,勾肩搭背着走出包厢。唐颂和袁一独都要抢着去买单,没想到服务员小姐笑眯眯地说已经有人帮他们签单。
唐颂福临心至:“不会是姓晏的吧?”
“是的,晏先生一起签了。”
唐颂:艾玛,又欠了老板一顿饭。
袁一独:哦哟晏歌这小子挺上道,就是有点牙酸怎么办?
大家打道回府,怎么来的就怎么去。唐颂骑上共享单车挥别了出租车里面的几个人,眼瞅着出租车消失在了车流中,刚骑出去,没有几米远,忽然又停了下来,她的手机在响。
晏歌的电话,姨婆婆的声音。
“小宋啊,你们吃完啦?在哪呢?我们还在楼下休息室等你,可以走吗?”
唐颂一拍脑袋,她已经忘了刚才答应的这回事,说实在的,她压根儿没想要去晏歌家住,这样的话还不如去袁一独的新房住呢。可是她没有想到,姨婆婆和老板他们一直在等她,这份人情和心意可就不能随便辜负了,当下唐颂有一些为难。
她一直是那种你对她好,她对你更好的性格。
心想转念好几回,唐颂终于一咬牙,决定今天就顺着老寿星的意思,先对付过去一晚再说。明天再找理由和借口。
反正她又不是没去过晏歌家,反正她又不是没在人家家里洗过澡,反正她又不是没跟老板同住一个屋檐下,反正……怕啥。
唐颂还了自行车,站在大门口等候。
不知不觉已到深秋,夜色带着寒意吹在脸上,针戳似的。
唐颂拉了拉运动服,双手拢袖,一副老年人做派。酒店灯光璀璨,马路车水马龙,看多了,恍然间有些眼花,这几天发生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6000)
那些她想要逃避的遗忘的过往,忽然间被放在了台面上供人欣赏,令她有些难堪。她鸵鸟似的想把自己缩起来,还好,身边有温暖的朋友在,拉住了她。
她很感激上苍,上帝关上了一扇门,打开了好几扇窗户。
嘟嘟嘟,身后响起鸣笛声,将唐颂从遐想中惊醒。她转身一看,瞧见了熟悉的车牌,笑了。
“小宋,坐前面。”姨婆婆的笑脸从打开的车窗露出来。
唐颂脆生生答应了,打开副驾位坐了进去,一眼对上驾驶座上的晏无虞。
“老……”习惯差点让她脱口而出,还好最后关头憋了回去:“劳驾晏大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晏无虞面无表情点点头:晏大哥?这称呼不错。
“颂哥!”晏歌在后座叫了一声,两只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喜悦,又有些不敢看唐颂,眉宇间隐隐还有些惶恐。
喜悦不用多说,任何时候看见颂哥都开心哒。
害羞是因为,颂哥是女生,带回家感觉好怪异啊——晏歌发现唐颂是女生时候的那点纠结小心思,已经因为唐颂她妈出现这事儿而自动退位了:颂哥都这么难过这么可怜这么无措了,他怎么还去计较没跟他一开始交代男女问题?而且颂哥从没骗他啊。
惶恐则是担心,同在一个屋檐下容易穿帮,万一被大哥或者姨婆婆发现颂哥是女生怎么办?
姨婆婆估计着会把他和颂哥凑成对,大哥呢……可能就不会让他和颂哥这么形影不离了吧?
“姨婆!那我今天就不客气啦!打扰你们一晚上!”
唐颂扭过头,朝着后座说道。
她一转身,自然空间上就会离晏无虞近一些。晏无虞的视线忍不住微微往她身上挪了挪。
中午才分别,晚上又相见,这算不算缘分?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也能热闹一整车,满车只听见姨婆婆和唐颂两个人的说话声和笑声。
晏无虞看似目视前方没动过,实际上有好几次,他的嘴角忍不住因为唐颂而微微勾起。
说不定唐颂刚跟姨婆婆吹牛说自己是郭德纲的记名弟子有可能是真的。
晏歌一路不停傻笑,偶尔还能抽空接两句,余光间歇偷瞧晏无虞,怕大哥会嫌弃唐颂无礼和聒噪。
还好,大哥一直保持面沉如水常态。
而且,今天大哥没喝酒,应该不会像上次生日宴那样和颂哥有诡异的举动……那样的话他是不是需要保护颂哥?
九点不到,车子缓缓停在了晏家大宅里,唐颂扶着姨婆婆的手,俩忘年交边说边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倒是把晏无虞和晏歌落在了后头。
刚进家门,姨婆婆就吩咐人准备客房,刚说完老太太就恍然大悟似的回过头:“哎呀,小宋晚上要不要跟小宝睡一屋?你们好朋友说不定有话聊。”快夸我!我是个善解人意与时俱进的老太太。
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个当事人同时有些着急地说了声“不。”
把“不行”咽回肚里的晏无虞:还算你们识相。
唐颂干笑:“呵呵,姨婆你不知道,我睡相不太好,打呼磨牙还喜欢翻来翻去,可别吵得小歌儿睡不好。”
晏歌也干巴巴补充:“那个,我睡眠比较浅……”
“哦,那就睡客房吧,一样的。”老太太没多怀疑,拉着唐颂的手不放松。哎哟真的,她俩大外孙怎么一点都不像唐颂呢,不然她的老年生活该有多有趣啊。
晏歌陪着说话的俩人坐在客厅,晏无虞没有理由留下,便径直上楼。唐颂余光目送老板离去,目光小小追随了一会儿。
“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学校里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我看大宝小宝他们好像很平常嘛。”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
唐颂谦虚:“嗨,那肯定是因为晏……大哥和小歌儿都是好学生,上得都是国际精英学校,学习和提升自己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像我们这些闲人一样到处找乐子。”
据说社会阶层之间的分级只会越来越大,因为越是高级的家庭越是注重孩子教育,鸡娃模式直接让孩子从小就开始分层。
保姆阿姨端来了姨婆婆睡前要吃的药,叮嘱她早点休息。看老太太意犹未尽,唐颂安慰道:“姨婆,身体是第一要紧哒,女人必须要睡美容觉,不然明天早上起来气色就没这么红润有光泽,乖,早点睡觉。”
“你这孩子,把我当孩子哄呢。”姨婆婆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行了,年纪大确实折腾不起,小宝啊,你带小宋上楼去睡吧,老太太我就不爬来爬去了。”
“哎!”晏歌慌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好像接了一个光荣任务似的。
“姨婆晚安,明早见!”
两个年轻人结伴上了楼,走过楼梯口,唐颂拍了拍晏歌的肩膀,吓得晏歌一激灵。
“小歌儿,你咋了?”唐颂关心地问,“是不是为我的事情担心?没事儿,你看我心态好着呢。”
晏歌心思敏感,又非常重感情,唐颂刚才就见他一直神游,老是望着自己发呆,流露出各种神情,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焦虑。
这确实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最初的起因,其实是晏歌发现唐颂身为女性的事实。此刻虽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可晏歌一时还没把握定位,想好怎么和唐颂相处。
“嗯,颂哥,颂哥你……”节哀顺变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晏歌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颂哥你要对自己好,别怕,有事情你就跟我说。”
他想了想,怕自己在唐颂心目中比较弱鸡“有事跟我说”的效用不大,他又补充:“我已经跟我大哥说过了,他说有需要,他可以帮忙。那个,不管是财力方面,还是人力方面。”
怪不得老板会出差顺路来把她拎回去,其中果然是因为有了小歌儿的帮忙。唐颂乐呵呵地搭着晏歌的肩膀:“知道了,谢谢哈小歌儿,都是好兄弟,有事绝不跟你客气,你看我,今儿不来蹭睡了么。”
“嗯!”晏歌用力点点头,把唐颂领到了客房,唐颂发现,客房居然就在晏无虞书房的斜对面,书房再过去就是晏无虞的卧室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到,掐在此时,晏无虞从书房出来,往卧室走去,看见俩人,点了点头。
唐颂感觉到老板的目光似乎往自己这边……自己手这边看了看。
唐颂立即把手从晏歌的肩膀上拿了下来,内心哭唧唧——一千块是不是就这么没有了?老板应该不会记得这么小的事情吧?
“颂哥,这间客房里有卫生间,哦,我再给你拿套衣服……”
“不用不用,”唐颂伸手想去拉住往外走的晏歌,又忍住了,只能言语留人:“我带衣服了,这不今晚的离家出走是有备而来嘛。”
“那成。”晏歌磨磨蹭蹭了一下,“那,你先洗澡,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明儿咱一起上学!”
送走了晏歌,房间亲近下来,唐颂在小沙发里坐下,呼了一口气。
心中还记挂着刚才晏无虞回房间的一瞥,唐颂掏出手机,想了想后,主动给晏无虞连发了五个红包。
【唐宋八大家】:“老板,主动自首投案并且交清罚款的是不是可以免予处罚?”
唐颂等了一会儿,晏无虞那头没有动静。
不符合老板喜欢收红包的习惯啊……
唐颂托着腮胡思乱想,以她精明的头脑,推断出最大的可能是老板在洗澡。
老板在洗澡啊……唐颂神游的心思忽然就飘远了,飘到了昨天晚上,飘到了她跨进卫生间所看到的那个活体大卫……
“哦要死了要死了。”唐颂反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从遐思中清醒过来。老板是她能够觊觎的么?她能这么恩将仇报么?嗯,一定是因为她的见识还太少的缘故,所以心心念念难以忘记。
早知道小时候就先看看沈嘉铭了……唉沈嘉铭那个猪头,居然到现在还没给她发消息。
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手机忽然在震动起来,沈嘉铭三个字在屏幕闪动。唐颂心中一喜,立即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沈嘉铭的大嗓音就劈头盖脑地传了出来。
“唐颂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傻?那个女人回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就这么把她放家里?你人呢?”
唐颂被吼地有些委屈,心道我身边的同学朋友甚至认识不到一个月给我发工资的老板都知道关心我,你自己几天不理我不管我现在居然还骂起我来了?
宝宝不开心,宝宝很委屈。
“不说话?哑巴了吗?你人呢?”沈嘉铭的声音依然跟吃了炸药的似的。他在局里加班好几天进展依然有限,身心俱乏,晚上抽空回来看一下小丫头,推开门居然给他一个大雷。
最让沈大爷不能接受的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唐颂居然连个消息都没给他发过,更别提打电话了。
所以他是白养她了吗?长大了翅膀硬了吗?
“你人呢?”沈嘉铭的第三波质问就简单清晰了。他非常担心唐颂一时头脑发热做点什么傻事。
“我在同学家住。”唐颂委屈的声音都带着鼻音了。
“住什么同学家,家里不好住吗,你没我家钥匙吗?”沈嘉铭气冲冲,“告诉我地址,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都住下了,我明天就回来了。”唐颂怕麻烦沈嘉铭也怕辜负了晏家的好意。
“你住哪个同学家?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沈嘉铭追问道,以前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细节,但最近,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和卫慧关系转变的原因,还是上次袁一独庄子垚他们来家接唐颂的原因,他对于唐颂交往人群的性别比较关注。
“你不认识,反正是同学,”唐颂没等来一顿安慰反倒是一顿火气,顿时脾气也犟起来了。
“你你你!”电话那头,沈嘉铭气得想摔手机,深呼吸几口,他总算顺了气,琢磨着自己刚才确实因为着急脾气有些过了。
“糖豆!成了,刚是我不对,我态度凶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说我兴冲冲回家瞅一眼你,结果你不在出来那个女人,我能不担心吗?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都不告诉我,我能不生气吗?”沈嘉铭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行了,哪怕是天塌下来,这不还有我这个大块头顶着吗?咱先回家,有事慢慢商量。”
这态度还差不多。唐颂抹抹眼泪,有些迟疑:“可是我已经在同学家住下了,这么晚再把人吵起来也不好……”
“回家!”沈嘉铭斩钉截铁,“几天没看见你了,这见不着你人,我怎么能放心?”
这话由沈嘉铭这个糙爷们说起来,意外居然有点像土味情话。唐颂又纠结了一下。
“把定位发我,我现在下楼来接你!”沈嘉铭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霸道……唐颂对着手机皱皱鼻子,放下手机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一转身却发现晏无虞正倚在房门口,双手抱胸姿态悠闲,不知道听了多久。
唐颂干笑一声,举起手机:“老板,那个,我哥来接我了,今晚我就不打扰了。”
“你不是独生子女么,哪里来的哥?”晏无虞的声音古井无波。
“我家楼下的,他爸是我爸同事,我家出事之后,就一直很照顾我,我管他爸妈叫干爹干妈,所以,他也算我半个哥哥。”唐颂解释道。
“哦,”晏无虞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其实来了有一段时间,听到了沈嘉铭吼唐颂,也听到了后半段的道歉。
心里有些不爽怎么办?
不想让唐颂回去怎么办?
可是,那算是唐颂的家人,他有什么理由阻止?
“老板,那,我就回去了?”唐颂小心翼翼瞥着晏无虞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既怕老板不开心,又怕老板不答应。
晏无虞又唔了一声。
于是唐颂一边瞅着老板脸色,一边战战兢兢给沈嘉铭发了定位。
“那个,我去跟晏歌说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唐颂忽然有些心虚,不太敢面对晏无虞。
晏无虞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沈家大宅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炫酷的哈雷机车开了进来,停在了大门厅外。
门厅外站着几个人,姨婆婆拉着唐颂的手恋恋不舍,晏歌在一旁满脸好奇(袁哥他们说的沈大爷哎),晏无虞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姨婆婆对沈嘉铭来接唐颂,表示了十分的理解。家里发生大事,最终还是要家里人来处理。她只是让唐颂有空多过来玩,有事开口说不要客气。
唐颂心里堵堵的,觉得自己辜负了人家一家人的好意。
从大门开始就一路“卧槽”过来的沈嘉铭,潇洒地摘下头盔,健硕有力的大腿一蹬就跨下了机车。
几天的连轴转让他有些憔悴,但换个角度看,又让他本就阳刚痞气的容貌多了一点沧桑成熟的味道……是有些小姑娘喜欢的那种“有故事的坏男人”的感觉。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了门口的人群,职业习惯似的把细节都看在眼里。
安然无恙的唐颂,比前几天清减了一些,应该还是受到影响了。
鹤发童颜的老太太,应该是家里的家长,不过不清楚为什么有些串辈了,父母辈没出现。
腼腆清秀的小帅哥,看唐颂的目光很坦然,看自己的目光倒是更加好奇一些,应该就是唐颂的同学——怎么似乎比唐颂小?难道是因为他把唐颂跟他似的糙养了,所以造成了唐颂的早衰?
最后,沈嘉铭把目光放到了稍远处一个傲然屹立的身影上,三十出头的年纪,高挑颀长的身形,五官深刻俊朗,神情冷漠淡然,似乎与眼前的一切无关,又让人不可忽视。
沈嘉铭和晏无虞的目光在空中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