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虏来袭,士民速速进城,免得遭殃。”
看着喊话的骑兵飞奔而去,王小二问道:“爹,要不要进城?”
“你带你老娘媳妇孩子走,我留下,马上就耕田了。”王大三说道。
“孩他爹,鞑子可是杀人不眨眼,还会杀人吃肉,你不能留下啊。”王氏大娘说道。
“田里不能不管啊……”王大三跺脚说道。
好不容易种下的粮食,若是不管不顾,秋收之后只能喝西北风。
建虏的威胁迫在眉睫。
朝廷的快马已经喊话十多天,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很快,一家人达成一致,王大三留守,其他人回家。
作为曾经的富裕人家,王家有一辆车,装上被褥衣服锅碗瓢盆以及最重要的半袋粮食,一家人往京城走去。
路上有官兵巡逻,不但没有平素的穷凶极恶,看到车子出问题还会搭把手。
不是他们变好了,而是朝臣出动监督,又有东宫属臣监察,实在不敢乱来。
主要是这段时间都吃得饱。
就在月初,郑芝龙又送了三万石粮食来,太子又抄了两家存粮大户,一下子有了十万石粮食,心里十分安稳。
沿着官道,越接近城墙人越多。
有车子的很少,大多数就挑着扁担,一头是家什,一头是幼小儿女,也有的就把铺盖一卷背在身上。
到了城门口,只见一个官人叫道:“排队领取号牌,住宿吃饭必须出示号牌,遗失者必须禀报。
进城后听候安排,传播谣言者杀,聚集闹事者杀,开战后胡乱跑动者杀,作奸犯科者杀……”
一连串的杀,不但没有吓到王小二,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管的越严越安全,如果没有秩序,怕是他小儿子活不到战事结束就没了——被人偷抢去吃了。
城墙上,太子在抚慰守军。
天子营与东宫卫是总预备队,城墙防务还是指望着这些军兵,好在天子太子时常巡视,没人敢克扣粮饷,军兵士气不错。
巡查了一截,太子看到了带人检查大炮的洪旭,走过去问道:“情况如何?”
洪旭说道:“这门炮内壁锈蚀严重,开炮必炸,臣正要把它推下去,好放一些石头。”
朱慈烺又问道:“本宫让你遴选精锐炮手,准备的如何了?”
洪旭回道:“选了二十余,专门负责调整角度,只要开炮,决计不会出现误伤自己人的情况。”
他本是郑芝龙麾下一把总,随其入京,太子听闻其精擅炮术后,当即提拔为参将,负责教导指挥京营炮兵。
郑芝龙很不想洪旭留下,但是太子开了这么高价码,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让洪旭留下喽。
左良玉就很想砍了王允成,不,准确地说是砍掉前来宣旨的杜勋,更准确地说,是想率兵进京勤王。
看看朝廷干了什么好事!
加王允成太子少保、奉国将军、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湖北总兵,驻新蔡,防贼东进南直隶。
对王允成是恩赏,对他则是削弱。
蛇无头不行,两个头当场开裂。
看着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王允成欢天喜地的谢恩完毕,左良玉上前道:“兄弟,恭喜升迁,愚兄立刻准备酒宴为你庆贺。”
“多谢军主……”王允成顿了下,改口道:“大哥仗义,小弟依旧听大哥的。”
玛德,这么快就当自己是总兵了,朝廷再加官,是不是要倒转天罡?
左良玉克制着不爽,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
看兄弟二人一家亲,杜勋咳嗽了一声,道:“二位少保,咱家宣旨完毕,就不逗留了。”
“公公恕罪,怠慢了。”左良玉一招手,亲卫立刻抬来两个箱子放下。
砰地一声,里面又有叮叮声传出,杜勋小心肝怦怦跳。
“九江困乏,一些微薄土产,公公笑纳。”左良玉笑眯眯地说道。
“多谢少保。”杜勋笑出满脸花。
大概五千两,确实是大手笔。
左良玉又道:“今日是我兄弟好日子,下官准备酒席庆贺,公公休憩两日再走不迟。”
留下就有机会收钱,杜勋自然不回拒绝。
来,奏乐起舞,那薄薄纱衣下曼妙酮体,杜勋这个没下面的都看的口干舌燥。
好不快活。
一夜欢愉到天亮,王允成搂着妙龄少女睡的正香,被人叫了起来。
左良玉有请。
“都不让人睡个好觉!”王允成骂骂咧咧地起身,到了左良玉的院子。
“叫我来作甚?”王允成口气不悦地问道。
都是总兵加太子少保,随意一些无所谓,反正自家兄弟嘛。
左良玉内心不爽,道:“兄弟,哥哥希望你辞去总兵职,依旧做副总兵。”
“这是什么道理?”王允成惊讶地问道:“哥哥守九江,我守湖北,同气连枝,地盘大增,不是更好?”
“兄弟北上要带兵去吧?兵从何来?还不是从哥哥部下调拨?”左良玉三连问后,放缓语气说道:“朝廷名义给你升官,其实是想分化瓦解左部啊,左部衰弱,兄弟荣华富贵亦如过眼云烟。
兄弟辞去总兵职,依旧是左部二当家,待遇比湖北总兵只强不差。”
那你为什么不辞去总兵,让我当大哥?
王允成到底没蠢到这个地步,却依旧不满地说道:“朝廷委以重任,岂可推诿?”
“为兄可以替你写奏疏并打点……”
王允成不耐烦地打断道:“只听说过求官要打点的,真没听过辞官还要打点的。”
不打点,朝廷调查怎么办?或者再提拔其他人怎么办?
左良玉刚要解释,王允成已经转身走了。
招呼都不打,很没礼貌。
刚出院门,就见一队军兵张弓搭箭瞄着他。
“左良玉,安敢杀我……”
咻咻咻~
“啊~”
顷刻间扑街。
左良玉走过来,看着形同刺猬的王允成,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好兄弟,骤得富贵,欢喜死了,为兄实在痛彻心扉……”
能不心痛吗?
要让杜勋认可王允成突发脑溢血而死,没有万把两银子是打不住的。
吴襄打点南京守备太监张彝宪才花了三千两而已。
有好儿子赞助的五百精锐,短短一个月,吴襄就拉起了三千守备标营,不管看他顺眼不顺眼的,立刻噤声。
这年头,有兵都是爹。
此时,守备标营在玄武门外铺开,维持着秩序。
囚车轮骨碌碌响,刘孔炤被带了过来。
“公公,小的平日没少孝敬你,冤枉,冤枉啊~救命~”
张彝宪扭头看向监斩的巩永固,道:“驸马爷别听他胡说,咱家真不认识他。”
“我自然不会相信一死囚的胡言乱语。”巩永固微微一笑,看向一同监斩的魏国公徐弘基等人,道:“诸位爵爷可相信?”
“疯言疯语,还是尽快斩杀为好。”
“是啊,其子宰杀菜人以牟利,其本人又贪赃枉法,罪不容诛。”
“国家大事就是坏在这种人手里,幸好陛下圣明。”
诸勋贵七嘴八舌,恨不得立刻弄死刘孔炤。
死不足惜。
反正诚意伯爵位犹在,刘孔炤已经不属于勋贵一员,只要不被他连累。
巩永固也不看时间,抽出令牌叫道:“时辰到,行刑。”
一刀下去,人头滚落。
提起来洗洗,挂城头上震慑不法。
巩永固刚要回衙,有缇骑飞奔乃报,他的、刘文炳、张国纪家人到了。
乘船而来,至长江口换船逆流而上。
巩永固飞速去接。
寒暄过后,张国纪把巩永固拉到旁边,低声道:“殿下旨意,让我等暗中收购南京房产,多多益善。”
巩永固皱眉问道:“此等时候,殿下怎么还关心此等小事?”
“陛下御驾亲征,南京房价必涨,与其便宜了奸商,不如贴补军用。”张国纪顿了下,补充道:“此乃太子原话。”
“原来如此。”巩永固露出笑容,道:“刘孔炤贪赃枉法,抄获了十二万两,可用于收购房舍。”
“东宫给了二十万,陛下给了大量金银器皿宝物,估计值三十万两,一并用于收购南京房舍。”张国纪犹豫了一下,又道:“你我刘家各有几万两,可以跟着发些小财。
不是我爱钱,是没钱真不行,前两个月京师施粥,可把老底都掏空了。”
巩永固当然知道有钱的好处。
如果不是经常请客吃饭,他也难成天下闻名的“戚畹之贤者”。
当然,以太子的任务优先。
太子的主要任务还是跟建虏打一仗。
朱慈烺放下吴三桂的奏疏,道:“早有预料,不足为奇。”
“殿下,或可派人监督。”东宫户曹主事梅文鼎谏言道。
他是瞿式耜推荐而来,精于数理,太子考察了一下,当即授以东宫户曹主事。
数理人才匮乏,求贤若渴。
人品?
敢在这兵荒马乱时节北上的,极大概率是忠肝义胆之辈,考察也考察不出问题来。
但是太子否决了他的谏言。
“若是吴三桂凶性发作,让使者落马摔死,本宫是追究还是不追究?顺其自然吧。”朱慈烺说道。
“殿下英明。”余应桂说道:“吴襄就任南京守备,吴三桂决断不可能不考虑这点,静待其后续便可。”
朱慈烺意味深长地说道:“吴三桂的功绩可反哺吴襄,吴襄的爵位可传不了吴三桂。”
不说历史上吴三桂拥兵观望导致全家被李自成所杀,就说现实中吴三桂有哥哥吴三凤,同样嫡出,就算吴襄封爵,那也是吴三凤继承。
所以指望吴三桂父慈子孝并不靠谱。
很不爽,但太子目前没有好办法,只能当吴三桂说的都是真的。
“报~”陈坦公飞奔而来,拜道:“启奏殿下,探马来报,鞑虏四千人马已至城外三十里。”
“好,终于来了!”朱慈烺倏地起身,道:“传令全城戒严,各军备战,东宫属臣与朝臣按照计划行事。本宫立刻进宫,与父皇陛下确认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