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闲眼皮一跳,心里想到——
这时查房的人来了。
他没再睁开眼睛,而是尽力平稳着呼吸,等待查房结束。
黎闲默默等待了良久,却没有再等到任何东西。
安静。
努力支起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安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手臂与衣料的摩擦声,也没有检查完毕后的纸笔摩擦声。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感受不到任何“他人”的存在,这阵寂静甚至让黎闲开始怀疑刚刚的冷风是不是自已的错觉。
悬而不定的内心催促着他睁眼去看一看屋内究竟有没有人,但理智又告诉黎闲再等一等、这个情况一定有古怪。
忽然间,他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那是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尽管十分轻微,但还是被黎闲捕捉到了。
随后,这阵味道越来越浓——
黑暗中,护士长的身躯俯了下来,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半蹲着,她的头部与床沿高度齐平,向前探着凑近了黎闲的侧脸。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观察着黎闲的睡颜,接着伸出手指,去探对方的鼻息。
黎闲忽然觉得难闻的消毒水味直指自已鼻尖。
他强忍住反胃的感觉,控制着自已继续以正常的节奏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话语幽幽地在黎闲耳边响起。
“你睡着了吗?”
这句话的音量被压的极低,低到如果被问话的人真的入睡,绝对不会因此被吵醒。
但当它落入注意力高度紧绷的黎闲耳中时,就变得格外清晰、刺耳。
黎闲从短短四个字的音色中,辨认出了来人——
是护士长。
怎么办?要继续装睡吗?
这句话的尾音消散在耳边,周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浓烈的消毒水味从鼻尖退开,但仍萦绕在周身不散。
护士长的指尖从黎闲的鼻尖撤下,又缓缓移动向黎闲的颈间,准备去探他的脉搏——
“...我睡不着。”
距离皮肤只有一寸之遥的手指顿住,护士长抬眸,对上了黎闲睁着的眼睛。
听到这句话,她的神色忽然温柔了下来,接着缓缓站起了身子。
黎闲的视线紧随着护士长的动作,只见扶着床沿站起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罐药。
看到药的瞬间,黎闲的心跳漏了一拍——
难道他做错了?
黑暗中,黎闲眯起眼睛也无法看清药罐上面写的文字,甚至没办法辨认出它和所有人早上都要吃的药,是不是同一种。
护士长动作轻柔地拧开了盖子,从里面精准地倒出一粒药,对着黎闲的双唇送了过去——
黎闲无法,只得乖乖张口。
药粒接触到口水的一瞬间便融化在了口腔,顺着食道流淌到了胃里,这让黎闲意识到它并不是早上治疗所用的药物。
那会是...什么药呢?
黎闲盯着护士长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脑子逐渐变钝,在意识陷入混沌的前一刻似乎又听到了句呢喃:
“乖孩子。”
见黎闲陷入沉睡,护士长又走到了内侧的303B床边,确认他真的睡着了后,竟然还是从药瓶中倒出了一粒安眠药,送到了303B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护士长在5月4日的表格上打上了两个挑,随后轻轻关上房门,进入了隔壁的302号房。
房间内的庄曼完全没有睡意,只是强迫自已闭上了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后,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
“你睡着了吗?”
她被子下的双手猛地一颤。
查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完全没有动静?
这句话说完,身边便没有了动静,但庄曼却丝毫不敢睁开眼睛。
以往的副本经验告诉她,现在绝对不能醒!
她想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然而越是在意,心脏就越是急促得像是要蹦出胸膛。
砰、砰、砰。
庄曼甚至开始担心自已的心跳会不会大到被一旁的人发现。
没事的,以往都这么蒙混过去,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在如此安慰着自已,直到一根冰冷的手指附上她的颈侧。
“为什么要欺骗我?”
护士长冷淡至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庄曼一时间如坠冰窟,她慌乱地睁开了眼,看到护士长的眼神时身子猛地一颤。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正在审视着自已的眼睛。
“我...没有...”
庄曼感觉自已的嗓子干涩了起来,颤抖着挤出了这三个字。
“嘘——”
护士长在唇边竖起手指,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了喂给黎闲的药。
只不过这次是三粒。
庄曼剧烈地摇晃着脑袋,泪水不自觉地溢满了眼眶:
“不、不要——”
护士长猛地捂住了她的嘴,把药片送了进去。
“不是叫你不要说话了吗?”
一瞬间,庄曼的眼前天旋地转。
大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了下来,剧烈跳动的心脏回归了原本的节奏,护士长把沉沉睡去的庄曼拖下了床,背着她走出了屋子。
“这里不需要服从性差的病人。”
“但我会让你听话的。”
... ...
第二天早八点半,黎闲准时睁开了眼。
他第一时间跳下床,开始检查自已的身体状态。
精神值,没变;生命值,还是问号。
黎闲甩了甩胳膊,身体机能也一如往常,那个药物的作用只是让他好好睡了一觉。
看来自已的做法并没有错。
昨晚黎闲也在睁眼和装睡之间不停犹疑,医院的时间表中只写了十点以后查房,对是否睡着并无要求,但说不定不睡觉就是会触犯规则。
最后让他下定决心睁眼的,是昨天遇到的那位睡眠障碍患者。
既然是睡眠障碍,晚上入睡必定十分困难,而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好端端地呆在疗养院里,至少说明了“晚上不睡觉”不是一个必死题。
而护士长似乎很讨厌别人对她说谎。
多种线索叠加起来,让黎闲选择了这条看似冒险的做法。
他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因为自已毫发无伤地活过了昨晚而有多高兴。
安眠药虽然没有副作用,但这趟必须要“诚实”的查房也掐死了晚上偷偷溜出病房的可能性。
如果没有睡着就会被喂下安眠药,难道他还要强迫自已先睡着,在护士长查过房后再醒来?
先不说这种事能不能做到,在查房时间不固定的情况下,甚至没人知道自已应该在几点醒来。
思考间,病房的门忽然被谁猛地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