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县县令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县官儿而已。”
苏定远接连吃了闷声,竟是懒得再去拜见县令。
回到住所之后,临时开始给家仆们分派任务。
“明日.你们直接随我去田野间看看,遇到无知乡人,直接召集起来,等到米已成粥,区区一介县令又能如何?”
福伯小心翼翼地道:“老爷,这样做妥当吗?县令到底是一县之尊,现在兖州不太平,便连朝廷都鞭长莫及,若是把他激怒了,咱们的举动大小也是个过错啊。”
苏定远冷冷地道:“那又如何?我们手上也有郡守大人的一纸书文,为解兖州百姓之饥困,慷慨解囊,那青田县令应该好好感激我们苏家!”
……
第二日,苏定远也懒得再去拜会县令,倒省了他的礼物。
他们直接来到县城外围,把一些正要下地干活的农户给堵住了。
“诸位!”
苏定远照傲在后面摆出一副极有身份的姿态,先由福伯站到前面来喊话。
“兖州兵乱,直到现在朝廷依然无法清剿流匪,多地百姓虽努力耕种,然到乱兵一致,田地尽毁,自己反而食不裹腹。”
“我家苏老爷,体恤民情,不想让你们一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愿意高价购得你们的田地。”
“平常你们以田抵债,也不过能抵个三五十两而已,我家老爷直接出到六十两!”
“不仅如此,假如贼寇来犯,你们已经得了银子,绝无损失。若是贼寇不来,你们还想耕种,依然可以给我们苏家种田!”
福伯卖力地吆喝着,看他的神情,似是天上要掉个大馅饼来给他们分。
然而,听明白他所说的是何事,所有的农户皆像是看傻子般看着他。
苏定远欣然上前:“怎么样?被这等好事儿给惊呆了吧?”
“放心,我们豫州苏家在大夏朝也是有头有脸的,说过的话绝不反悔,想要卖田得银子的,都直接在此报上名字,咱们一签了契约便可以领银子了!”
一边说着,他对着手下家仆使了个眼色。
两名壮丁直接抬上了一个小箱子,掀开一看,全都是银子。
苏定远得意地抚须而笑,神情自得。
这是他想出来的高招。
本来他抬高价格买地,必定会让大量的农户心动,之后摆出足足一箱银子出来。
这些穷鬼,只怕这辈子连块大银锭都没有见过。
苏定远虽然自己是读圣贤书长大,而且以此为豪,但他压服众多普通农户,却不是靠着什么才学,和仁德,而是当面摆银子充阔。
这便是士大夫们的虚伪。
他们只有当着相衬身份之人,彼此吹捧,互抬身份的时候,才会真正在意所为是否符合圣人之教。
面对下地干脏活的农户?他们也配自己跟他们讲圣人之道吗?
然而,苏定远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场面好像……冷清了一点儿啊。
这时他们终于发现,周围的农户眼神儿已经有些不对了。
他们的眼中并没有太多的贪婪,更谈不上失去理智,反而是一副衬热闹的模样。
“咳,诸位是没有听清吗?我们出价六十两,白银!”
福伯为免主人尴尬,赶紧从箱子里捡了一锭大银块,围着场地转了一圈。
换来的却依然是冷漠的眼神。
“嘿,这哪里跑来的人,跑到咱们青田县现眼来了。”
“还说什么苏家,谁听说过啊,很厉害么?”
“厉害个屁,你看他们才拿这点儿银子……还拿六十两银子来买地,欺负咱们没见过银子呢?”
“真有银子,还跟咱们在这儿耍弄?直接出一千两银子买个贵宾呗,你看看之前那位京城来的李公子,出手我阔绰?我媳妇的表姨家的二嫂子家里开衣店的,直接被人家包了!那才叫阔气!”
福伯人都傻了,愣愣地回头看着苏定远。
他们万万没想到,拿着大把的银子过来,竟然还遇到这等场景。
苏定远也不摆身份了,直接走到前面,怒视着围在附近的农户。
“你们给我装什么清高,一年在田里忙到头儿,能赚几个铜钱?这可是银锭子!”
“在青田之外,就有流匪肆.虐,就连几个郡城都曾被流匪攻破过,你们小小的青田,岂能挡得住贼人。”
“真等到那一天,还留在手里的田地能值几个钱?能有多少出产?你们全家都要卖儿卖女才能活命,懂吗!”
刚刚开口的农户很是不屑。
“懂个屁!我们还真是见过银子,在这里的制衣坊,租了我家的房子,一年就有接近二十两银子!”
其他人也纷纷帮腔。
“县里的田地都不会卖的!最多是租给几家工坊,人家给的银子可比你丰厚多了!”
“还有些县里的良田,是我们县令大人不让卖,出产的粮食足可供养全县。”
“县令大人为了保护这些良田,给那些人家每年补贴的银子也有五十两!每年都给!”
苏定远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反驳,听得不禁呆住了。
他们若只是死守着田地不想卖,为此骂些难听的话他反而更能理解。
毕竟大夏人向来眷恋故土,以田产为根,比起银子,更想把田地传承至后代手上。
可现在他们所说的,已经远远超出了苏定远的想象。
“农户种田,不但不交租子,县里反而贴银子?便是他们都耕种的公田,也没有这般大方的。”
“青田不过一无名小县,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莫不是所有前来青田的商户全都被他们刮了一遍?”
苏定远虽是亲眼所见,堵在县衙门口有大量的商人,他们手里确实有银钱。
可是,天下的商人都比猴还精。
所谓无利不起早,若是没有与之衬的利益,众多商人怎么会白白来到青田让那县令宰割?
青田县就这么点土地和人口,怎么会吸引外地商户,又是怎么养得自家农户眼高于顶,连自己带来的银锭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边的人在做什么!为何在此地聚众喧哗!”
苏定远还没有想明白其中关窍,竟是又被青田县差役给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