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抱着一包日用品,慌乱的塞到虞小象手里。
“拿着,新家都需要。”
她哽咽着,话也说不清。
她也想过儿子儿媳会搬出去,
但是,她从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
“我知道你在怨我。可那是我表姐……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我不能说什么的。”
刘兰又看向萧鹤年,抓住他的手,
“委屈你了,儿子。”
萧鹤年笑了,谨慎的把手抽出。
“妈,你别担心我。我们今天不是领证了么,正好去新房。”
儿子贴心,刘兰又看向虞小象。
虞小象也哭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事情能发展成这样。
原本,萧家的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自己的行为,似乎直接把萧家撕碎。
自责,让她上不来气。
忍,她也做不到。
“阿姨,我脾气不好,让您难做了。”
“我知道,是她过分了。”
此时,萧鹤年站在虞小象身边,虞小象感觉自己心里就像燃了一把火,怎么也浇不熄。
“阿姨,她是您表姐,不是我的,咱们以后分开论。萧鹤年这件事,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刘兰破涕为笑。
她攥着虞小象的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布包。
“还叫阿姨?我是你妈。”
不由分说,她把红布包塞到虞小象手中。
沉甸甸的,应该是金戒指之类的。
这时,萧家窗台晃了一下,虞小象看见,米兰已经开始看热闹了。
她决定先收下。
“妈,”
虞小象很自然的叫了一句。
这一句“妈”,在她身体里起了化学反应,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心头直冲脑门。
“好!”
刘兰再度泪崩。
目送小两口离开,刘兰发现空旷的小树林里,突然多出些人头。
她赶紧低下头,转身回屋。
刚进门,米兰穿着丝质睡衣,走了过来,
“刘兰啊,你还真是娶了个厉害媳妇。”
见刘兰没说话,米兰转向江朝宗,
“你啊,娶女人的时候擦亮眼睛,别娶一个刺儿头回家,把你妈妈我气死了。”
餐厅里,响起萧卫国的声音,
“小兰,你过来,我有事儿和你说。”
应了一声,刘兰没搭理米兰,直接去了餐厅。
萧卫国开始抽烟了。
就在半年前,萧卫国查出糖尿病时,已经戒烟了。
这支烟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烟纸已经潮的开始泛黄。
“鹤年,小象而已结婚了。让你表姐回去吧。”
刘兰眼睛一颤。
她很奇怪,眼底没有恨意,也没有生气。而是很浓的忧虑。
“那是我表姐……”
刘兰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那道门之外的人听见。
换做任何一天,萧卫国敢赶她家的人走,刘兰能和他拼命。
但是今天,刘兰心虚。
米兰这次伤害的是萧卫国的儿子。
“我忍够了。”
萧卫国吹出浓浓的烟,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刚才要掏枪!”
她也恨,她的心也疼。
可是面对米兰,面对自己娘家的人,她怎么也不能把事情做绝。
这时,米兰推门进来。
“我要走了。”
刘兰吓了一跳,她赶紧抹泪,和萧卫国对视一眼。
“卫国!”
她心生抱怨。
米兰攥着大哥大,在餐厅里来回走,看上去很焦虑。
米兰:“港城出了点事,我要回去。”
刘兰:“什么事儿这么急?”
米兰:“和你说,你懂啊?”
她看着刘兰,踟蹰了一下,
“我坐明天最早的班机,朝宗还有事要留下。”她拼命在脸上按摩,语气又急又快,“我现在要马上睡觉,否则明天的脸是肿的。很难看的。”
她提着丝质长裙,飞快跑上楼。
刘兰扶着心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自己和萧卫国的谈话,如果被米兰听见,自己以后可怎么办!
她瞪着萧卫国,
“都怪你!”
萧卫国罕见的没有给刘兰好脸色,闷头继续抽烟。—
团结棉纺厂。
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大家知道虞小象结婚了,且男人得了艾滋病。
她上工前,要去储物间换工装。
只要她一露脸,所有工人瞬间散开,就像避瘟疫。
虞小象白了他们一眼,但没有开喷。
自己单独享用整间房,还有这种好事儿?
“小象?”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虞小象当场怔住,觉得自己幻听了,她竟然听见了钱英的声音。
她兴奋的转身,钱英已经穿戴好了,站在自己身后。
钱英脸色不好,还一脸疼惜的看着自己。
“钱姐!”
虞小象激动坏了,
“你上哪去了?急死我们了。”
虞小象正要拥抱钱英,想起刚才众人的目光,她还是站在原地,忍住了。
凑近再看,钱英眉间竟然生了川字纹。
“钱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钱英猛的抱住虞小象,在她背后锤了一下,
“你还有心情问我?”
她哭得五官扭曲在一起,用力抱住虞小象。
虞小象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她觉得自己的肋骨在钱英的拥抱下,就要断了。
钱英离开不到十天,虞小象竟然结婚了。结婚就算了,丈夫还出了大事。听说这种病一旦染上,只能等死。
死这个字,钱英太有体会了。
她做过寡妇,知道寡妇的日子不好过。
“你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
钱英愤怒,又心疼,
“万一,我说万一要是……你可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
这就是亲人的感觉吧。
虞小象不免跟着流泪。
他在萧家,感受到了亲情之爱。在钱英这里,这份爱同样浓烈。
“没事!”
虞小象笃定,她掏出手绢给钱英擦泪,
“他死不了,脸皮厚的家伙都死不了。”
钱英破涕为笑。
哄好钱英,两人一起上工。
钱英知道自己重新做回组长,脸上依旧没有一点笑容。就在大家对虞小象指指点点的时候,钱英直接发疯,呵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虞小象低头默默干活,心里犯嘀咕。
自己的事儿,厂里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部队大院和团结厂,没什么交际啊?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韩冬的眼睛,一直跟着自己。
不寒而栗。
下班后,虞小象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自从萧鹤年被咬之后,他被暂停了一切职务。
一个人突然闲下来,尤其是在这种煎熬中,很容易胡思乱想。
抱着一大包菜,虞小象推开家门。
“我来做饭,你饿坏了吧?”
她尽量让语气轻松。
突然,一股饭菜的香气,钻进虞小象的鼻腔。
她把头从菜堆里拔出来,看向餐桌。
两菜一汤,成三角形分布。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糖醋排骨,还有一个番茄鸡蛋汤。
不光菜香,配色也好。
橙黄绿棕红,集齐了。
三道菜拢在一起,让人食欲大增。
“你竟然会做饭?”
虞小象比欣喜还要欣喜。
一是因为,他会做饭。
二是因为,他竟然有心情做饭。
萧鹤年接过她抱着的菜,
“我出去上学早,实在不想吃食堂了,就自己钻进食堂给自己做两道菜。师傅们都夸我有天分。”
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也是十二三出门上学。
一个男人,尚且会做饭。
自己呢?
连淘米都是现学现卖的……
虞小象自惭形秽。
见虞小象发呆,萧鹤年递上热毛巾,语气柔的不像话,
“擦手,吃饭。”
坐在餐桌前,虞小象的手,被温软的毛巾包裹,她的泪腺崩了。
“不好意思,我被自己蠢到了。”
“……”
萧鹤年露出久违的笑。
他扬起手,轻轻抚摸一下虞小象的头发,
“谢谢你。”
两人对视,房间的色调突然暖了起来。
这时,门响了。
萧鹤年无声的啧了一声,起身开门。
曲光明站在门前,抱着一张纸,眼睛肿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