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吃过饭后,虞小象出门上班。
刘兰拦住了她,
“你举着个手指头,还上什么班啊?我给你请假,在家休息。”
虞小象不肯,
“阿姨……我又不是伤了腿。就是坐在一边看,也总比不去好啊……”
见虞小象这么懂事,刘兰更是心疼,
“行吧,我让鹤年送你。”
虞小象可不想一大早费嘴费心,她连忙摇头拒绝了,“真不用,萧大哥应该还在睡觉。他们做医生很累的,我自己去就行。”
她话音刚落,门前光影一闪。
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前,手指头上还挂着一串钥匙。
“我早起来了,出来吧,我送你上班。”
刘兰冲儿子竖起大拇指,
“鹤年,今天表现挺好。都学会疼媳妇儿了……”
萧鹤年会心一笑,转身把自行车推了出来。他拍拍自行车后座,“赶紧的上来吧,我今天还有个手术。”
路上,萧鹤年罕见的心平气和起来。
“喂,他们日子已经定了。”
虞小象觉得莫名其妙,昨晚的事情,再拿出来说有什么意义?又没有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说了也白说。
她不搭话。
萧鹤年有些尴尬,轻咳一声。
“我建议,我们先不要内讧。成么?”
虞小象仰着头,盯着萧鹤年的后脑勺。
这家伙后脑勺很饱满。后脑勺饱满的人,应该是聪明人啊。他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蠢呢!
“内讧的是你。”
虞小象一针见血。
车猛地加速,没一会儿就拐进了去棉纺厂的路。
缓了一会儿。
萧鹤年这才开口,
“嗯。你说的都对。”
这是费了多大的劲儿啊?看见萧鹤年后背都湿了,虞小象觉得很解气!她也不想在继续纠缠,只要通力合作,结婚这个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
“态度不错,我喜欢。”
前方,就是棉纺厂的大门。
虞小象提醒他减速,眼见厂子门到了,她蹦了下来。
“既然打成共识了,以后我们也算是有共同目标了。”
虞小象伸出手,
萧鹤年一怔,不明白什么意思。
“合作愉快啊!”
虞小象捻起萧鹤年的袖子,和他深深一握,
“行,以后你别跟我阴阳怪气,我也不阴阳怪气你。好好把剩下的日子过完。咱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初晨的阳光,映在萧鹤年的脸上。
很红。
虞小象转身间,忽然顿了一下。
她看见一个影子,随着上班大军一起,走进了厂子大门,很快消失不见。
这身影,为啥有些眼熟?
一时半会儿,她想不起来是谁。
“看什么呢?”
萧鹤年坐在自行车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没看什么。”
虞小象挥手,和萧鹤年告别。
她背上小布包,走进厂大门。
直到看不见她的影子,萧鹤年才收回目光往医院方向返。一路上,他觉得自行车轻快极了。
好奇妙的感觉……
午饭时间,瞿江约好了四人小组,找了个刚维修好的织机,开始研究实验方向。
“需要什么配件呢?”
虞小象端着笔记本,开始记录。
“红外探头,报警器,”
刚说到第二个,瞿江冷不防的笑了,“说起配件了,咱们是不是要申请经费啊?就咱们这点工资,好像什么也买不起……”
虞小象瞥向万大鹏的办公室。
万主任一连几天都没来上班,向谁申请去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不会真的一直在纺织工业局争取领导岗位吧?
“那就省省。”
瞿江正在思索,虞小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萧家床头摆着一个闹钟,闹钟上弦的地方绷断了,落了一层灰,应该是没用的东西。
“报警器我提供,一个废旧闹钟。”
瞿江厚厚的眼镜片后,眸子亮了一下,
“太好了!就是这个思路!”
见几个年轻人讨论的正欢,钱英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她回到自己的织机旁,开始整理线头。
“红外探头,要多少钱一个?”
宣传科干事刘念问。
瞿江说:“也不一定,咱们实验用的话,先搞一个精度不是那么高的就行。免得产生浪费。我去零部件供销社看过,一个是16块5毛。我们暂时需要两个。”
刘念点头,
“我下午写申报单,找万主任签字。”
就在几人探讨实验零件时,一声惨叫,猛地钻进几人的耳朵。虞小象很敏感,她一下子就听出是钱英的声音。她扔下本子,冲进车间。
就见钱英抱着血淋淋的手,靠在机器上,奄奄一息。
虞小象冲上前,血顺着钱英的手腕滴答,聚在地面,成了一滩红色的泥。
“组长!”
虞小象拖着钱英的胳膊,帮她高高举起,防止血液不断涌进末端。
刘念声音打颤,不断重复,
“你们是对的。你们用红外线控制机器,是对的。”
送医途中,虞小象坐在三轮上,继续拖着钱英的手。刘念蹬三轮车,瞿江跟在后面推车。
“麻烦你们了……”
钱英倒在虞小象臂弯里,声音虚弱。
虞小象没憋住,搂住钱英的肩膀哭出了声,
“别说这个。英姐,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忍忍!”
钱英费力的举起另一只手,用拇指擦去虞小象脸上挂着的泪花,“你受伤了,我也一样。你看,还都是左手呢。咱们有缘分,难姐难妹。”
哈!
钱英很乐观,虞小象又哭又笑。
瞿江和刘念把钱英抬进急诊室,虞小象才发现这是部队医院。她眉头紧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怎么来这儿了?厂医院不行?”
瞿江叹了口气,
“厂医院只能治感冒发烧。稍微复杂点的,没有人去厂医院。”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钱英疼的晕了过去。她被抬进病房,输液消炎。虞小象坐在她身边,眼睛又红又肿。
瞿江看了一眼表,突然“啧”了一声。
虞小象看去,
“你有事就先走,我来看着。”
瞿江赶忙摇头,
“我没什么事情,但钱组长的孩子,该怎么办啊?好像要放学了。”
虞小象没想到,瞿江还挺细心,但同时,她也有些纳闷,
“孩子爸爸呢?不在家么?”
刘念脸色发黑,瞿江低着头,也是一言不发。虞小象皱了皱眉,走到两人身边,她小声问,
“到底怎么回事?”
钱英的丈夫是部队连长,前些年执勤时,因公牺牲。钱英没有同意母亲的意见再婚,和母亲家也断了来往。
“这些年,都是钱组长一个人拉扯孩子。”
刘念说。
瞿江再次看向手表,
“孩子五点放学,我去接吧。”
虞小象看看病床上的钱英,她的脸惨白,没有一点生气。虞小象的眼圈越来越红,
“我去接,这些天孩子我带。”
刘念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我见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