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放炮放炮。”
越野车还没进村,村路两旁就开始放鞭炮,噼啪声响得像极了欢迎迎亲队伍。
直到许久,鞭炮声才停下,空气中的白雾迟迟未散。
沈泽清摇下车窗,一片白雾夹着硫磺味霸道地冲击两人的五官,但两人眼中从一开始的惊瞬间转换成喜,继而是不好意思。
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杨平乐的近乡情怯却没有得到缓解,死死握住男朋友的手,脸往他脖颈藏。
“清哥,我......”
话还没有说完,车门从外面打开,一群年龄不小的奶奶围了上来,一个个往他手里塞花生红枣瓜子糖果,一边大夸特夸。
“我的个天老爷,我是见到了神仙吗。”
“后生真精干。”
“我真是待见他的不行行了。”
“姝云,我拿我孙子跟你家的换吧。”
“不换,拿一亿来,我都不换。”
刘姝云的老姐妹围着说说闹闹,车子光是进村那几十米路,就走了一个来小时。
正在放寒假的小朋友也过来凑热闹,追着车子跑,沈泽清连忙伸手去够后座的糖果,拿给杨平乐一袋,往外洒。
洒着洒着,杨平乐来了一句:“清哥,像不像咱们结婚了回门,发喜糖。”
沈泽清眉眼含笑,整个人喜气洋洋,换身喜服,就能走马上任当新郎官了,“嗯,我记下了,等我们结婚了,你回门时,多备几车糖来发。”
杨平乐白了他一眼,没反驳结婚回门的话。
沈泽清嘴咧到了后脑勺,几车哪够,应该建个糖厂,只做喜糖。
杨平乐下了车,还没松口气,就被满大院的人惊得往屋里跑。
“哟,后生害羞了。”
“姝云,你孙孙长得跟老杨特别像,一看就是你家的种。”
“可不是嘛,以前那个,我瞅一眼就不像老杨家的。”
大家嗑着瓜子,开始拉家常,村里年轻的小媳妇忙里忙外。
从车上搬下来的红袋子,满满当当摆了一院子,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惊呼,直夸后生孝顺,刘姝云苦了一辈子,没享上儿子的福,倒是享上孙子福了。
可得把命活长长的。
刘姝云笑着抹眼泪,她等这一天等了许久,孙子还没有回来就已经开始筹划着大摆宴席欢迎孙子回来。
三天前就开始蒸糕,做豆腐,压粉条......一帮叽叽喳喳的妇人开始摆桌,吆喝声、鞭炮声中,大碗大碗的烧肉、粉条、烩菜、鸡鸭鱼肉,陆续上桌。
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北风也刮不灭的幸福笑容。
刘姝云一进屋就看到杨平乐白皙的脸和脖子通红通红的,笑着上前撸毛毛,“瞧把我大孙孙给吓得,奶让人屋里摆一桌,清清你跟我来。”
杨平乐起身要跟,沈泽清抱了抱他,“外面冷,你在炕上暖着,我去去就回。”
“姝云,忙甚咧?”
“孙孙咋不出来?”
“大老远的来咧,不得好好休息休息。”刘姝云满脸喜色、内里焕发着神采奕奕的光芒,“这是我孙孙的男朋友,让他来陪你们。”
空气安静了一瞬,立马又热闹了起来,刘姝云才不管这些人接不接受得了,以后会怎么看她。
孙孙和沈泽清不偷不抢的,关系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宣布。
农村民风淳朴,同时思想也古板,刘姝云不求大家理解,但该给的名分,必须给。
她这是在给沈泽清打板,老杨家做事坦荡,你小子要敢藏藏掖掖的,就不配做我们老杨家的孙婿。
之前见沈泽清和杨平乐长得精干,起了心思的人这下全歇了,再有钱再精干那也是个同性恋,把同性恋介绍给自家亲人,不得被人骂死嘛!
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也只能心里嘀咕,乡里乡亲的,面子上还要过得去,该夸夸,该吃吃,沈泽清在刘姝云的带领下认人撒烟。
杨平乐倒是像个新媳妇似的,躲在屋里,毫无心理负担,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满嘴流油。
粉条滑溜、豆腐新鲜、烧肉油而不腻、丸子外酥里嫩,杨平乐吃着吃着,人就歪躺在炕上,酒不醉人,人自醉。
奶奶家好温暖。
沈泽清认完人,刘姝云让他进屋去陪着杨平乐,自已坐外面,陪大家。
沈泽清一进屋,就看到极度放松的男朋友,以及跟着奶奶回了乡下的胖胖,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过去的把它抱上炕,胖胖立马窝进杨平乐的怀里,头搭在他的肚子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起伏,呜呜咽咽诉苦。
杨平乐摸了摸胖胖,“哈,胖呀,你咋这么怂呢!不就放个鞭炮嘛!怕啥,你现在可是老杨家的曾孙子,不能这么怂,来来,吃块肉,压压惊。”
沈泽清连忙找了个一次性塑料碗,“放碗里,别把炕搞脏了。”
窑洞年代久远,但干净整洁,外间有个炕,炕尾有个拱门,里面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还有一张炕,炕上堆着好几床新棉被。
现在他们在外间的炕上,摆上炕桌,杨平乐问沈泽清:“喝酒还是喝饮料?这酒还挺醇的,应该是高梁自酿的。”
“那给我倒一杯,少一点。”沈泽清见胖胖吃得挺香,没弄脏炕,没管它。
杨平乐拿了个纸杯,给他倒一口,“你先试试。”
沈泽清端起杯子,眉眼含笑,“老公,碰一杯?”
杨平乐嘿笑两声,睨了他一眼,不知是因为醉了还是怎么的,眼尾泛红,这一眼差点没把沈泽清的魂勾走了。
“碰什么碰。”
杨平乐抓住沈泽清的衣领,拽向自已,“都说回门了,不得来个交杯酒。”
沈泽清喉结微滚,垂眸,眼前是杨平乐沾着湿气的眼睫,脸上被热气蒸起潮红。
指尖紧了紧,胸口用力地起伏了两下,深邃的眼底染上了欲气。
沈泽清捧着简陋的纸杯,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酷热的潮水涌来,两人的手臂相交,杨平乐的眼中缀满了星辰,闪闪发光,沈泽清想永远溺亡在里面,把灵魂交给他。
沈泽清喝光了纸杯里灼人的酒,杨平乐也一口气全部喝完。
两人对了一眼,相视而笑,杯子翻转,全都一滴不剩。
红了脸,灼了心。
唇不知何时相贴,搅动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