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服
“淑姨是个明白人。这些事想必不用我再多说。”
修长的手指轻扣在扎着银丝带的黑色的礼盒上，宁少城将礼盒缓慢地推到坐在对面化着浓妆的妇女面前，然后向后依靠在沙发上，轻笑道，“这是给淑姨的。”抬了抬手指，然后身后就有人上前来，将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放在礼盒上。
景淑在风月场所混迹也有个几十年了，什么招数没见过，什么事情不知道，作为夜如歌的“姑娘们”的负责人，对那些私下里的钱色交易更是清楚明白的很。
她拉了拉身上的披巾，殷勤地笑道：“宁二少爷想要什么人，我叫她们干干净净地跟您送来不就成了？”起码是在这北城之内，宁家少爷想要什么人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景淑有些奇怪，难道这次这位金贵少爷是要动真格？
“不成，”宁少城迟疑了一下，摇了摇手指，景淑疑惑地看向他，宁少城没有抬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倒映在水晶酒杯里的枝型吊灯倒影，他摩挲了一下掌心，接着说道，“那样行不通的，你就按我说的办吧。”
“我知道了，”景淑点点头，“二少爷您到时候挑个时间通知我一声，我就让她过来好好服侍您。”景淑虽然奇怪，但知道这其中并没有自己能够插话的余地，宁家少爷出手从来大方，她只需要办好应该做的就够了。
“记住了，让她一个人来就够了。”宁少城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不去！”段慕晴刚听完淑姨的要求就果断地回绝道，“我对什么宁家少爷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抬眼看向景淑，目光锐利，“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我只跳舞！”
刚刚跳完舞准备收拾了回家就被景淑单独叫住了，本来以为是跳舞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没想到是这种事情，她有些厌烦地看向那个丝绒礼盒。
这些有钱人，无非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败类而已，一个宁君昊就已经够她受得了。
“小晴，这位客人可不是你说拒绝就能拒绝的了得，”景淑倒是不急，这种一开始反抗的女生她见得多了，最后还不是一个个都在金钱物质的面前败阵下来，“也没说让你做什么，人家少爷好歹送你了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去见见他道下谢也是应该的。”她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
“可是”
没等段慕晴说完，景淑就假装没听到她的话加快脚步离开了房间。
“姐姐，还是先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吧？”一直假装在角落里收拾东西的安书彤这时候凑了过来，看到段慕晴愁眉苦脸的样子皱了皱眉。自上次被段慕晴搭救之后两个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平常一起练习一起工作，相互照顾，关系仿佛真像亲姐妹一般。
至少在段慕晴心中，是真心将安书彤当妹妹对待的。
“嗯。”段慕晴看着安书彤好奇的神色心生怜惜，果然还是个孩子，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就打开了盒子，等看清盒子里东西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黑色丝绒礼盒里躺着的是一件深紫色礼服裙，精致的设计让它尽管样式简单却显得气质独特，让人只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好美……”安书彤小声赞叹道。眸色也深沉了几分。
“唉，美又如何，我一点都不想去见那位高贵的少爷”段慕晴扬起眉毛，“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觉得这麻烦真是自找的，还真是怨不得谁。
“姐姐，”安书彤扶上段慕晴的肩膀，一边顺着抚摸她的头发一边说道：“我觉得呢，要是你真不想去，那就别去好了，反正一件礼服而已，对那些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忘记了呢。”
“这可说不准啊……要是他再让淑姨来找我，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段慕晴迟疑道。她何尝不想能不去就不去。
“哎呀，你想多啦！不喜欢做的事情，就不要做好啦！这个拒绝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淑姨不是那么坏的人啦，何况上次不是见过那个二少爷吗，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强人所难的那种人，我看他就跟别的那些富家子弟什么的都不一样……”安书彤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脸颊上也浮现出娇羞的绯红色。
“哦？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段慕晴打趣道，捏了捏安书彤的脸，想了想说道，“说起来这衣服我也留不成,”她想到宁君昊那张欠债脸就觉得烦心得很，“不如送给妹妹你穿好了，反正我们身材差不多。”
“啊！不行不行，这怎么成，这么贵重的礼物……”安书彤连忙摇头，摆手道，“姐姐对我够好了，再收你这么好的礼物，我怎么还得起……”
“哪有啦，你是我妹妹，就当我借花献佛啦！”段慕晴笑道，揽过安书彤的肩膀，这个妹妹实在惹她疼爱，尽管是在这种不甚干净的环境之中，她也想去珍惜这一份微小的羁绊，想要尽她所能去守护这个妹妹。
“那……那就谢谢姐姐啦！”安书彤开心地笑着，眯起了眼睛看向段慕晴，垂下来的袖子挡住了她攥紧到指关节都发白的手。
我不会把那位少爷让给你的，绝对不会。
“进来。”宁少城听到敲门声，说道。他坐起身将酒杯放在桌上，整理了一下一尘不染的衣领，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少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一个青涩的女生走了进来，眼神湿润，脸颊绯红，身上穿的正是宁少城给段慕晴挑的那条裙子。深紫色的裙子对她来说略显成熟，却晕染出了别样的妩媚气质。
宁少城眯起了眼睛，“你是谁？段慕晴呢？”那个景淑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他记得自己有说清楚是要段慕晴一个人过来的。
安书彤之前接到淑姨的消息说要通知段慕晴穿礼服来这里见宁少爷，她却并没有跟段慕晴说，反而是自己偷偷穿着段慕晴的礼服来赴了约。
她本来以为上次在那个混乱的包房之中，宁少城对自己应该还有留下点印象，现在看到宁少城明显不耐烦的表情顿时语塞，之前反反复复想了好久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上次那个”
宁少城烦躁地摆了摆手，亏得他酝酿了半天要跟段慕晴怎么开口，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就这么坏了他的事。
“段慕晴呢？你给我把她找过来。”
安书彤听到这里肩膀抖了一下，但是还是说服自己冷静下来。那里坐着的就是她朝思夜想的宁少城，她为了今天花了多少心思，甚至冒着会被景淑赶出去的危险，不就是为了和他单独见一面吗？
“晴姐姐已经走了，”她说到这，眼神里闪烁过一丝厌烦，然后抬起头，温柔地看向宁少城，“宁少爷，让我陪您不行吗，”她一边说一边来到宁少城的位置旁，俯下身，尽可能地展示着她过早成熟却又带着一丝青涩韵味的身体曲线。摆出了禁欲又娇媚的表情看向宁少城。
这个动作，这个表情，她早已经练习过上百遍了，为的就是宁少城哪怕一瞬间的动心。
宁少城只觉得花了番功夫却又见不到段慕晴实在是烦心，哪里有心思去管眼前这个小姑娘，眼见着她越凑越近的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就觉得恶心，一把推开她。
“滚！景淑没教过你规矩吗？”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她还是个小女生，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他宁少城身边，不经过他允许，一般人何曾能轻易近得了。
安书彤本来准备顺势躺在他怀里的，哪里料到宁少城翻脸这么快，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地上，“哎哟！”毕竟还只是高中生的年纪，看到暗恋很久的人这么个态度，心里一阵羞愧，脸涨得通红。
“是谁准你穿这身衣服的？”宁少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安书彤，“我可不记得我这身衣服是送给你的。”他语调很慢，却一字一字像一根根银针扎在安书彤的心上。
“我只是……啊！”安书彤本来还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要怎么跟宁少城解释，就觉得有冰凉的**从上方落下洒在了她的脸上，甜涩又辛辣的味道传来，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宁少城调笑的眼神。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宁少城将一整瓶红酒都倒在了安书彤的脸上。房间里安静地只听到酒水咕噜咕噜的声音。酒瓶光了后，宁少城甩手扔在一旁，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刚才碰到过安书彤的手指
“丫头，这下你可以清醒过来了吧，”宁少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当然记得你是谁，”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看向安书彤紧张的表情说道，“呵，段慕晴当时好心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来报答她的？”他抬起下巴轻蔑地看向安书彤，满意地看到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这衣服是晴姐姐送给我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她……”安书彤声音越说越小，宁少城逆光的背影中让她只感受到了一阵阵彻骨的寒意。他明明脸上是带着笑的，她却只觉得脊背发寒。
“那你还真是有良心啊。”宁少城讥讽道，太高了声调，“你骗骗她还可以，在我面前可没这么好糊弄。”说完他就将手帕扔在了安书彤身上，“也亏得你好意思叫她声‘晴姐姐’。”他拿起了外套，没有再多说一句就径直走了出去。
“宁少爷宁少爷！”
安书彤绝望地看向宁少城的背影，浑身颤抖，又气又急，想要追上去，却一个趔趄，踩到湿滑的地毯一跤摔在了地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攥紧了那片还带着宁少城余温的手帕，猛地抬起头，眼神凶恶狠戾，全然不同平常的温顺可爱。她拼命控制住心中的愤怒与怨恨，咬牙切齿地骂道：
“段慕晴，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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