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弦音渐渐停下。
“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怎么就不愿意来见见我们这些旧识?”
话音缓而惆怅,带点厚重的音调慵懒,最后嗤笑了一声,又是那么的无谓。
揽流光伸手撩开纱帘,俯身走了进来,听到此,轻皱了下眉,没有说话,显然他知道曼时娆在说谁。
其实,说到记忆中的那个人,往昔两人几乎很少有近距离接触过,当年他原本想找个没人的山林隐世,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后来又因为某些机缘巧合留了下来。
他来时,凉珩之刚成为曼都之主,曼都当时的场面比之无相城有过之无不及,因为绝佳的地理位置,更涌入了数不尽的鱼龙混杂,又因之前流传下来的浮生阁毫无底线的骄奢淫逸,给这些无处可去的各类人提供了一个醉生梦死的销魂窟。
当年的浮生阁不仅仅是赌场,还是一个妓子伶人充斥的青楼。
前任都主不管不顾的放纵,可想而知该是有多么的奢靡淫乱。
在就此情形下,凉珩之选择了无差别的清洗,带着一群穿着白袍手持弯刀的蒙面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本就飘零如浮萍的恶徒们消失后,也无人知晓。
再次大开城门时的曼都,重新洗涤,有了秩序和规矩。
屠戮之事在江湖上被人一再传播,一度无人再敢踏足,也曾被正义之士鄙弃唾骂,但却只敢逞口舌之快,毕竟能把亡命之徒杀得片甲不留的人,只会比之更加可怕。
直到后来的繁荣是由曼时娆一点点扶持起来的。
当时小小少年行事张狂,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冷血手腕,那面对众人睥睨一切的神情,那生杀予夺的居高临下。
都给他留下了深刻且难忘的印象。
在那之后他总共才见过凉珩之三次面,曼时娆也从未讲过他与凉珩之的事情。
每隔段时间曼时娆就会这样,他也已经习惯了,好在他只是持续了一会儿,便转了话题。
“听说如今江湖上出现了一本叫千机录的绝世秘籍?”
“练了就能长生不死、容颜不老?”
说完自已都忍不住笑出声。
揽流光无奈地看向他,“秘籍是有,不知真假,至于能不能不死不老,若是秘籍是真,恐怕只有唐云知道。”
他从袖口中拿出所谓的绝世秘籍递到他面前。
曼时娆接过,随意地翻了翻,忽然挑眉,面露出玩味的笑。
书册里面是一张张白纸,毫无内容,不过江湖上人人争夺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是 一张张白纸呢,或许其中另有玄机。
思索间,他伸出手指细细摩挲,没察觉出异常,又对着光照看,还是没有异常。
“把那蜡烛拿过来。”
揽流光拿着烛台上前。
白纸透过暖黄烛光,通透且毫无痕迹。
“怪哉……”
曼时娆呢喃出声。
一番研究后,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被他随手丢回揽流光怀里。
揽流光:“是假的?”
“不知,或许是我们没找到合适的法子。”
“但是总会有人为它趋之若鹜。”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给我们的教主大人送一份小小的礼物。”
“不管这背后是何人在作祟,既然他想要把这搅动这摊浑水,必定不会介意闹得更大。“
“这江湖安静太久了,不如就以此来做个小小的局,把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江湖掀个底朝天,让暴露在阳光下的臭虫们再无处躲藏,也让我们的教主大人好好欣赏一出有趣的折子戏。”
曼时娆望向他掩唇露出一双充满戏谑笑意的眼眸。
………
“把斗笠摘下来吧,不然闷得慌。”
岑矜雪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帽檐看得出来有些犹豫,前不久路人震惊且惊恐的眼神还历历在目,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之前她所说的一切是在哄骗于自已。
他是失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的这双眼睛有多么骇然。
忽然,岑矜雪脸上的笑一顿,脸色瞬间变得冷凝,眼神紧紧盯着前方。
万籁寂静,鸟兽作散,此刻的山林安静得不像样。
就连没有内力的凉珩之也感到不同寻常。
她拉住他的手,转身刚要返回,罗峙在黑袍鬼面的人围绕下信步而来。
“小妖女,好久不见。”
他背着手和蔼地笑着对她说,下一秒见到她身旁戴着斗笠的白衣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找了个帮手?!”
但是很快他的笑渐渐收了起来,皱起了眉,心想,这身形看着怎么有点像………
“你那个断了手臂的属下呢?”
面对她的问话,罗峙更是嗤之以鼻,无语地道:“我把黑无常都借过来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个?难道你不应该多关心自已眼下的状况?”
“还是说你自信于能再次逃脱?!”
说着说着他拍了拍手鼓起掌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能不把折月教放在眼里的人了。”
“放心,他还活着,所以,你还是管好你自已。”
话音刚落,随着他的招手,脸色都狠厉起来。
黑袍獠牙鬼面的人统一手持半人高的弯刀,飞身涌向势单力薄的两人,银色刀身在月光的折射下印出那一张张冷酷无情的鬼面,寒光凛凛的利刃更加让人胆寒不已。
岑矜雪依旧把金翅虫放进荷包里,小红不知什么时候趴在草地吐着芯子晕乎乎的样子。
来不及担心,余光撞见阿瑾要往前走的姿态,忙不迭地拉住了他。
“在这等我。”
他失去内力被人丢在虫窟,绝对是折月邪教所为,内力的丢失说不定还是被他们所废,如今就算他失忆,她不想他再经历一次当时的噩耗。
那样的神仙人物,不应该被保护起来嘛。
白纱微动,似乎有晦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却盯着前方的敌人恍若未闻。
她抽出长鞭直面而上,无惧丝毫。
但他怎么可能是听话的主,即便失忆又没了一身内力的凉珩之也有依旧有自已的一套准则。
只有主动突破才有一线生机,原地停留只能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