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阿娘到底是心疼宝贝女儿,并未唤
人叫我起床。满屋子转悠一圈,不见父神、阿娘和二姐的身影、我也寻思着出去走走,会会旧友。
刚到府门,便看见一个白皙、娇俏的小女仙在门口徘徊。见我出来,立刻迎上来,熟络地说道:“小王姬好。”
“你是?”我一时想不起这是哪位旧友。
“小王姬,我是玉露。”见我没有认出,小女仙也一点都不失望,“当年小王姬离开日照时,我还未修得人型,小王姬自是认不出我。”
“玉露?”我还是没想起来。
“一盏玉露杯中尽,更胜琼浆无数。小女的名字玉露便是小王姬起的。”小女仙有点急,上前一步,充满希冀地看着我,“我是天台殿屋檐下的露珠,当年是小王姬赠我仙丹,我才得以修成人型。小王姬记起了吗?”
“哦。我想起了,小露珠。”见我想起了她,玉露甚是欢喜。我拉住她的手探了探,这小露珠竟然在短短两千年间修得法术小有所成,可见是个勤奋之人,我喜欢。
“王姬可是要各处转转?”玉露咧着一嘴小白牙,笑着问我,“这两千年来,日照虽无有大变化,可小小的改观还是有的。玉露愿意给小王姬带路。”说完,玉露热切地看着我。我正想去天台峰寻扶桑和红辣,有个人一路作伴也是好的。
一路行去,日照子民见我都如见了亲人般热乎,可见本小王姬是相当的得民心。
登上天台峰,远远就看见扶桑挥着锄头在刨地,连我们走到他身后也未发觉。
“咦?就在这里,怎么刨不到呢?”扶桑抹了把汗,嘴里嘟囔着。
“刨什么宝贝呢?”听见我出声,扶桑吓了一跳,转身看见是我,立刻扔了锄头,对我一行礼。
“哎呀呀,小王姬回来了,小王姬回来了。”礼毕,一张满是泥水的脏脸对着我嘿嘿傻笑。
“找什么呢?”我望着满地的土坑,五丈内的一片地,已让他刨得坑坑洼洼。
“哦哦,看我乐得,都忘了刨酒坛子了。”见我发问,扶桑回过神来,重又捡起锄头,低头在地上寻找,“小王姬离开日照前带来的两坛子好酒。当日我们没喝完,自你离去后,红辣便不准我们再喝,说要埋到这老树下,等你回来再挖出来。昨个儿,我们就听说你回日照了。这不,今个儿一早,红辣就出去准备你喜欢的吃食,让我在这挖酒坛子。可我挖了一早上了,也没挖到。难不成,这过了两千年,酒坛子成精,跑了?”
“扑哧,”我笑出了声,“这酒坛子能成精,岂不石头也能开花?”说着,我默念口诀,虚空探物。“喏,在那里。”我随手一指两丈开外的地方,“这里,深挖。”
“得嘞。”扶桑应和一声,卖力地挖起来。一边挖一边嘴里叨叨着,“小王姬,你走这两千年我都快被红辣烦死了。日日吵着要去女床山。你知道,我就不喜欢挪窝,更何况那么远的路。再说就我们这点道行,到了女床也不一定上得去。这红辣便日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也不好好修炼。这不,你回来之前没多久,她才修了个连路都走不好,妖里妖气的人型。”扶桑虽是唠叨,可手上还是利落的,不一会功夫,就将两坛好酒挖了出来。一时间酒香四溢。
“好酒。”旁边的玉露赞了一声。
“王姬、小王姬。”不远处,一个红色身影细腰乱摆,如一阵风般扭了过来。扭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我,“小王姬,想死红辣了。这两千年来,好几次我都想去女床山找你,可我功法不行,上不了女床山。我就拼命修炼,终于成了人型,等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以后你去哪我便要随你去哪。”红辣见到我甚是激动,说到动情处,脚下打晃,腰肢轻摇,眼波流转,泪眼朦胧,甚是媚态。
“好好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给红辣擦了擦眼睛,“让我看看。呦,小红辣修炼的不错,这人型修的甚是妖娆妩媚。”
见我夸她,红辣媚眼一转,看向扶桑,“你个老扶桑,瞧,小王姬都说我修炼的好,你真是不懂得欣赏,竟说我修得看似不像正经人。”
扶桑吐了吐舌头,也不说什么。扛起两坛酒,招呼着我们向老树洞走去。
红辣准备了一桌都是我爱吃的菜,看来她所言不虚,这两千年来,是对我日夜记挂。
大家频频举杯共饮。这红辣虽修了个风情万种的人型,却没修炼出千杯不倒的酒量。只饮了十来盏酒,就已脸蛋红扑扑,醉眼迷离离,歪斜在石桌边,随手扯了一根虚离草,在指尖晃动。细细的腰肢扭动,目光流盼如水波,也算是个一顾倾城的小美人。倒是不显山露水的玉露,十来盏酒下肚,依旧温柔地笑着,不见分毫异常。两坛酒见底,红辣早就不省人事,扶桑也摇摇晃晃,玉露似是个没事人,随着我下山,看着我进了府门才放心离开。
苦学了两千年,功法有成的我,现在在日照的小仙小妖心目中,那可是神明般的存在。我也是慷慨之人,及乐意指点他们一二。一众小仙小妖热乎地围着我,他们有的一大早就在府门口等着我这个日照新晋偶像,我便想着不能辜负了他们的热情,赏点他们什么。我率领着我的众多拥趸,浩浩荡荡来到西海边,默念“呼鱼自来法”。不消片刻,就看见海面上黑压压一片,疯狂地向岸边涌来。一条条半人高的大鱼争先恐后地跳上岸,挤不上来的,尾巴点地蹦着高地奋勇直前。瞬间欢呼声四起,兴奋地小妖小仙人手一条大鱼。没被看上的鱼,我施了个手诀将他们赶回了大海。这些小妖小仙也是贪心,拎着大鱼缠着我要学这套法术。这肯定是不成的,英明的本小王姬是不会将这种不劳而获的法术传于他们的。我挥了挥手,“散了,都散了吧。趁着鱼新鲜,回家加菜去吧。”
我也拎着一大条战利品,心里盘算着:回去让府里的厨子做个一鱼三吃,晚上和父神、阿娘,小酌两杯。
兴冲冲跨进殿门,就看见阿娘正低头看着一封手书,抿着嘴乐出了声。
“阿娘。”我叫了声。见我一脸的汗,阿娘忙放下手书,招呼我坐下,又命家侍给我上了杯青梅茶。
“阿娘,看什么呢?这么高兴?”见我询问,阿娘不由又乐了起来。
“碧霞元君的手书。那日,庆元神君走后,阿娘便手书一封,飞鹤传给了碧霞元君。”
“让碧霞元君不要收庆元神君?”我喝了口热茶。
“怎么会?阿娘是让碧霞元君一定、一定、一定要收下庆元神君。”阿娘加重了口气。
“哦?咳咳”一口热茶呛得我急咳了两声,“二姐不是说讨厌那个庆元神君,不要师傅收他吗?”阿娘帮我轻轻拍了拍后背,让我咳得缓了些。
“你懂什么?”阿娘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二姐那一张冰块脸再配上冷言冷语的刀子嘴,你以为有几个男神仙敢靠近。那日我见庆元神君玉树临风,便已有了两分喜欢。后又见对你二姐尽心表白,就又多了三分欢喜。虽你二姐对他恶言相向,他却不急不恼,还笃定要试上一试。辞去了天庭的文差不说,还跑到栖霞山去吃苦。阿娘当时就动了撮合的心思。阿娘当天便手书一封传给了碧霞元君,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庆元神君,就当给缇儿一个机会。”
自上次庆元神君来和姬缇表白后,姬缇在日照没住两日,就急急赶回栖霞山,阻止师傅收徒去了。没想到阿娘早在她之前就筹谋好了。
“不曾想啊,这碧霞元君比阿娘还替缇儿急,还替她想得周全。她不但收了庆元神君为徒,还以自已要出外云游布法为借口,让缇儿负责教授庆元神君功法。你知道,你二姐最是听师傅的话。既然,碧霞元君开了口,她哪有不从的道理......”
“然后就日久生情,两情相悦,成就一段好姻缘。哈哈”我接过阿娘的话头,挤眉弄眼地和阿娘打趣。二姐那张冰块脸,真想不出来,她有了相爱之人会是什么样。“阿娘,你一向不勉强我们姐妹,今次,怎的如此上心?”
“嗨,”阿娘叹了口气,“我们神仙活个十几万年不是什么难事,难道在如此漫长的一生中,要孤独终老?你二姐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她却连爱都没爱过,更别提尝尝有人对她如珠如宝般呵护的滋味了。如果这一生,不曾相爱过,岂不吃亏了?”
“对对,就二姐那凶神恶煞的样儿,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阿娘实在英明。”我马屁及时跟上,笑得阿娘眼睛眯成一条缝,“阿娘,爱是什么滋味?”
“小丫头,爱有时甜,有时酸。见到他,你欢喜,不见他,你牵挂。”
“就像阿娘和父神?”
“对喽。”阿娘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满眼的甜蜜,随即爱怜的看着我,“我的小丫头以后也会碰到一个与你相爱的人,琴瑟和鸣,相扶到老。”
每日悠哉游哉、吃吃喝喝,与阿娘唠叨唠叨、碎碎念念,在日照的日子过得甚是称心快意,那出去云游、拯救苍生的历练早就被我抛在了脑后。一晃数月已过,玩够了的我,又开始辗转在阿娘开设的各个讲学班。近些时日都在老喜子那里修习阵法。现在喜子讲的阵法是越来越高深,虽听了大半日,可对喜子所讲的“阳护阵”与“阳怒阵”还是不甚通晓,打算回府再和阿娘参研一翻。
刚跨进殿门,便见一白发老者拄着拐立于殿中。
“经古县土地参见王君。”白发老者深深一躬,“王君,小仙实在是无法,这才求到了王君这里。”
“土地,有何难处?还请道来。”父神搀起土地,让他坐下慢慢讲。
“小仙调任经古县已有百年,这百年来,小仙兢兢业业,只求能保一方百姓安适。经古县地处偏僻,资源稀少。老百姓原过得苦哈哈。可经古民风淳朴,经过这百年的经营,倒也是一片祥和。”家侍给土地端上一盏茶,可土地看也未看,急急地接着说,“一年前,我经古县接连发生人口失踪之事,找到时,都是一堆堆丢弃在大荒山脚的白骨。一时间人心惶惶,民心不安。这人族的事本应由当地县官执掌,可小仙觉得事有蹊跷,细细一查,竟是妖魔作怪。这可就是小仙的分内事了。”
“是何方妖孽,竟如此恶毒,以人族为食?”父神问道。
“小仙经过探访,已然查明。是一只赤鷩鸟占了大荒山,为非作歹,残害百姓。那赤鷩刚开始时,只是夜间出来偷偷掠取人族,发展到后来,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飞到闹市,以利爪强夺豪取,以至于现在经古县大白天也如空城一座。经古县官两次派兵前去围剿,可都有去无回。小仙也曾去会了会那赤鷩,无奈小仙法力低微,不但没降住那赤鷩鸟,反倒叫那妖孽烧了这一脸的长髯。”
听他这么说,我仔细看去。果然这老者脸腮、下巴上都是被烧得卷曲的胡茬。
“这妖孽在人间作乱,你应该上报天庭,天庭自会派兵降服,怎的却求到了我日照府。”父神不解。
“王君有所不知,小仙早在数月前就已上报天庭。可苦等无消息。王君当年还是天庭皇子时,小仙也曾在天庭当值。与王君有过一面之缘。小仙知道王君嫉恶如仇,定不会不管这事,所以才求到了王君这里。”说必,土地又是深深一躬,“还望王君救芸芸众生于苦海。”
父神略一沉思,叫道,“李靖......”
父神话未说完,阿娘站了起来,“王君,这事就不要派李靖去了,不如让彤儿去吧。前些日子晋文元君手书与我,说是彤儿的师兄师姐已去六界历练,让彤儿也不要懈怠。毕竟彤儿要飞升上仙也是要有一两件功绩的。”
“父神、阿娘,彤儿愿意前往。”不等父神答话,我便站了起来。在日照晃荡了这么长时间,也是该去做点正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