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元君在云游两年后,终于来了日照。
阿娘带着我踏上天台山,带着父神的嘱托,一副诚恳。
“元君,小女顽劣,望能在元君座下好生修炼。”
“师妹怎么这么见外,不要说你我一师之情,单就这小赤龙,慧根极致,我是求也求不来呢。”晋文元君倒是没有架子,见了阿娘甚是热络。
阿娘讪笑:“我当师姐已忘了当年情谊。如有诸多不是,嗯,就当妹妹不懂事吧。如今王君属意师姐为小女师尊。但望念在当年王君同我与师姐的情谊上,厚待小女。”阿娘微微揖了揖。阿娘这是为了我先与晋文元君示好。
晋文元君到底是知书达理的神仙,急走两步,回礼阿娘;“师妹,不必这样说。过往我早已不记得了,你又何须挂怀。千年前,我过日照,便见彤儿根骨极佳,心里很是喜爱。如今,我与彤儿有这师徒机缘,我倒是要谢你给我送来个好徒弟呢。”
于是,在阿娘的万般不舍下,我满面泪水,扯着阿娘的衣袖,“彤儿是阿娘的心尖尖,阿娘是彤儿的心心念,彤儿割舍不下阿娘啊。”阿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将晋文元君当年赠与她的分水珠塞给了我。
我的师傅晋文元君拉着我的小手腾了一朵彩云,飞回了女床山。
当我和师傅从云头落下,站在了女床峰上。女床殿外,毕恭毕敬站着两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小仙子齐声说:“恭候师傅回山。”
师傅共收有五名弟子。大师兄、二师兄均已学艺多年,飞身成了上仙,师傅便让他们出山去云游四地五海,历练去了。如今恭迎的这两位比我进师门早不了几百年。
师傅对他们抬了抬手,拉着我走进殿内。
“景萧、亦瑶,这是姬彤,是为师新收的徒弟,你们的小师妹。”
我对着两个小仙子行了个礼。
“这是地府二皇子,景萧,你的三师兄。”景萧咧开嘴笑,露出很白的一排牙,眼睛亮的像银河里的星星。
“彤儿,这是东女国长公主,亦瑶。”师傅指着左手边的仙子,“她是你的四师姐。”
亦瑶面无表情地对我点点头。
师傅从不因我们勉强还算是小仙子,而对我们网开一面。每日卯时便让我们在慕日台上打坐生息;然后熟读仙法、兵书;然后苦练仙术、剑法;然后从山顶奔到山腰,从山腰跑回山顶,不能使用仙法,只能用两条腿;然后我们一个个累得回房便呼呼大睡。一点都没有仙家的悠然自得、仙风道骨。
好在师傅偶尔会出游,那可是我们三个的快乐时光。在三师兄景誉的“监督”下我们早早地做完了一天的功课,便拿着山上的仙果、凡间的糖果,坐在女床峰的慕日台边,两腿垂在台边晃荡晃荡,看着脚下的白云,看着深不见底的山谷,吃吃果子,聊聊天。虽少了日照的好酒,但比平日已是舒坦至极了。
我盯着景萧比星星还亮的眼睛,很好奇,“四师兄,为什么你的眼睛那么好看,那么亮?”
景萧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么愣愣地盯着他,“我从小在地府长大,地府没有阳光,只有萤石照亮。在暗的地方待久了,我反倒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可能,眼睛就会比常人亮一些。”
“哦。”我又转向亦瑶,“师姐,我听说你们东女焉族最善巫术,在十几万年前便追随西王母平定四地五海之乱。你们的巫术真能控制神仙心智?你族的聚魂花真能为那只剩一缕仙元的神仙重塑仙身吗?”
亦瑶好似不太愿意理我,眼睛看向景萧,“在平定了四地五海之乱后,六界已经没有什么大患。后来天帝封了东女焉族的女族长为东女国女君,并世代沿袭。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东女焉族不准再用巫术。因这巫术有违天道。”
“有违天道?为何?控制神仙心智是不太好,但能将神仙的仙元修复不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吗?”我不解。
见景萧并未看她,亦瑶微微垂下头,“那聚魂花生在东女国的禁地沙扎泽地,沙扎是极阴之地,一片黑色澡泽充满了死气。除了这聚魂花,便再无活物能生存。就是我东女焉族人误进了沙扎,也很难周全出来。只有我族的世代女族长手持法器,才能每隔千年,在聚魂花开放时,将其採回。”亦瑶又偷眼瞧了瞧景萧,似乎若有所思,“而这聚魂花只能存放在玄冰盒中,过了两千年就自行凋谢了。”
“这聚魂花怎么使用?可有神仙用过?”我听得有趣,极想知道这聚魂花重塑的神仙是什么样子。“神仙经过这脱胎换骨的重塑,是否法力更加高强了?”
“不是的。”亦瑶摇摇头,“聚魂花生长在扎沙泽地,成长的千年一直为死气缠绕,聚魂花自然也是充满了死气。听母君说,万年前的大荒之战时,上神白起被打得仙体已灭,只剩一缕残魂,天帝不忍白起为了天庭神形俱灭,便命我母君为这位战神修复仙元,重塑仙体。母君取出聚魂花,将上神残魂放入花心时,聚魂花散出阵阵黑气,花心中闪着诡异的金光,随后就缓缓合拢了花瓣,将残魂包裹其中,慢慢修复。过了两千年,那重塑的白起从聚魂花中重出,聚魂花便片片碎了一地。”
“真的能修复神仙?这岂不是大功一件。”景萧也大叹神奇。
亦瑶神色暗了暗,继续说:“不曾想,那上神是重塑了,却因在聚魂花中时以死气育养仙元,重塑出来后,性情大变,行事诡异,后来竟与魔族护法恨狐相恋,反了天庭。要不是天庭一众上神合力将那白起斩杀。恐怕现在天下也不太平呢。”亦瑶顿了顿,低下了头。
“一群上神合力将战神斩杀,啧啧,可见不容易。”我摇头晃脑,只当听故事,“那战神的恋人,魔族护法恨狐呢??”
“那恨狐也在大战中身受重伤,后来就不知所踪了。当时,天帝大怒,就禁了这些巫术。”
我和景萧听得唏嘘不已。
见亦瑶闷闷不乐,景萧忙岔开了话题,“彤儿,我在《众神大战实录》里,见过你父神和母神封印魔尊的事迹,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想必你以后承他们之统,也会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神仙。”
我小脸一红:“哦,好说好说。”
亦瑶在一旁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还不是多亏了师傅先斩杀了蛊雕。”
说话间,一朵祥云远远飘过。一位女仙站在云头,我看见那白色衣诀飘飘,啧啧赞道:“好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上神。”
亦瑶把手搭在额间望去,喃喃道:“好像是西海那位古怪的女龙君。听母君说,在神魔大战时,魔尊的坐骑蛊雕不但善空战,更善水战。于是当年的西海龙君与龙后一起主动请命,与那蛊雕在墨河酣战。无奈蛊雕太过凶悍,西海龙君龙后在重创蛊雕后,竟双双仙殒。还是师傅用那分水珠追着蛊雕斗到墨河河底,七上七下,才将蛊雕毙命于墨河河畔。据说,西海龙君龙后真身的龙鳞几乎都掉光了,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现在的这位女龙君是当年老龙君的独女,眼见父母的惨状,当时便人事不省。后来,虽继了西海龙君之位,却行迹古怪,独来独往。只和师傅有些交情,偶尔会来看看师傅。”
亦瑶讲得生动,我的眼前出现当年大战的惨状,想着那龙鳞碎了一地,那得有多惨烈,有多痛,不禁浑身一抖,“掉一片龙鳞都是锥心之痛。更何况......可见是她见了阿爹阿娘的战死的惨状,心里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