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十六年的冬日寒风从北到南,抚过了元晟大陆。
北地干冷能把人冻碎,往往醉后在外小睡一会儿就去了;南边的湿寒也如锥刺骨。
靖远作为极北之城,阮府君得了火炕良策之后就在下辖十里推进,随着亲戚提携,朋友相告,火炕一时传播火热,民众一时感念府君,万家立生祠。
给他们带来温暖生机的火炕造物主,抚摸着一个银丝镯子微微颤抖,那只镯子分明和自已手上的是一对儿。
木泽成虽不理解,一个快要冻死在自家门口拿着奶奶首饰换食物的银镯儿,也能让自家娘子如此动容?
靖远连村李芸只觉得后背发寒,遍体生汗,想要自已出去多问问,一时间竟然晕了过去,一时间木家众人着急,请大夫的请大夫,找药丸子的找药丸子。
京都正元帝和他的臣工们正在文英后殿大朝,后殿大朝,这是武朝立国以来头一遭。
众位臣工脱鞋坐在了地上,哦不,是大炕上的蒲团,他们的君王也在前方坐了,坐着的朝会也是头一遭。
坐下就知道这大炕的奇妙之处了,竟是温的,参与值守的四位大臣先出头跪贺了,三呼万岁后贺道:“恭喜陛下得此良策;有此火炕,减少我朝毙命于冬日寒风的百姓;既功在当下解燃眉之急,又利在千秋得后人之敬仰;如此大事可告慰宗庙,让历代先帝看此朝兴荣”。
当然话是不能这么齐整的,不过四位值守大人的马屁嘛,各有千秋。
其他大臣知道这就是风靡京都的大炕,李正源感受身下温热,想着自家嫁出去那沉默寡言的二姑娘,觉得不可思议,又倍感欣慰。
皇帝陛下此刻功成哪有不开心的呢,四位大人的‘良策’也一一采纳,当众宣布了恩赏。
福颂站起来立在皇帝右后方开始宣读旨意:
四位值守大臣监工值守辛劳,赏狐狸皮大氅一件;
靖远府君阮桐及时献策有功,酌工部侍郎候补;
武官慕垣快骑报信有功,酌升一级,赏御马一匹,狼皮大氅一件,银百两;
举人木连文治家有功,夺情任靖远府营造司观政,赏文房四宝六套;
木泽成制炕有功,任靖远府八品武官,赏御马一匹,狼皮大氅一件;
木李氏发明火炕有功,赏贡缎十匹,金银头面一套,金百两,银千两;
木家下人李福上京授艺有功,赎脱奴籍,任为工部九品吏员;
联名乡老举荐有功,各赏万钱;
营造司一应参与人等,各赏万钱;
都御史李正源教女有方,赏贡缎十匹,银百两。
众臣工听完福颂宣布的赏赐,不约而同的跪下山呼万岁,正元帝听了只觉得人心不齐自古有之,自已已得了时势。
工部尚书王共则出面上奏:“臣请调营造司盘炕匠人在京都开展盘炕教学,调教盘炕匠人,尽快推广火炕,以减少冻死人数”。
户部尚书孙吴则出面上奏:“火炕好物,为了子民难免补贴,臣请火炕定档,上等用材可考究多收以此营收;中等用材中正可略收;下等济民之物可按缺添补”。
一时间复议反驳者相互往来,文英殿变的更加火热了。
最后正元帝准了工部所求,也准了户部所求,另大户若是想派匠人学习盘炕,加收一名非官匠学员加银一两。
毕竟要从户部要出钱是不可能的,刚刚掏了那一大笔赏赐,要不是师出有名且利在千秋,孙吴大人也不是没有哭穷驳回的可能,毕竟他是驳回过自已赏银的狠人。
冬月十五大朝会后,火炕从京都开始向着地方扩散,按照户部尚书之法不仅没有赔还有的赚。
毕竟京城里宣扬了,施佛前一两银不如学盘炕一份工,前者假心安,后者多活命。穆王府太妃有慈心,竟一气儿派了六十二名匠人学习盘炕。
你问穆王府匠人多少?六十二名!
其他高门大户少不得效仿,待学成了,将不用的匠人租给工部,也是一份收益!
御史府上匠人少,也尽学了。
冬月二十二是李正源生辰,一家人团坐桌边,李玥向父亲奉了自已新制作的荷包,回座位一家人停顿了一会儿待要起筷。
李正源突然道:“芸丫头出嫁了啊”,一家人俱是无语用膳,膳后一家人坐着喝茶。
大小姐李玥突然问道:“圣旨上说让李福一家赎脱奴籍,母亲是不是要给芸儿安排新的陪房家人,我能不能给芸儿捎些东西?”。
李吴氏笑着说:“我已经寻摸了,之前想着李福一家子老少都有,还有一个小丫头芸儿可以自已调教,没想到调教的太出色了,你要捎东西就准备吧,到时候一道儿”。
李家二子听言也说给芸儿妹妹准备了东西,到时候一道儿捎过去。
李正源看着自已的一众孩儿,想着自已养了十五年的幼女,到底也没了出门喝酒吟诗的兴致,就派人推脱了自去休息不提。
京都中随着火炕的普及不光少人冻死,竟然因为火炕使屋暖多了一丝春色,大户人家借此养花育草,机灵的中等人家还用那不用的一角炕养了蔬菜,高价买了给家里多了嚼用。
京都或者说武朝的冬天随着火炕的蔓延多了春色。
靖远连村的李芸却觉得自已身在暖室如在冰窟,那日的老妪果然就是胡嬷嬷,那个提脚就把自已这个庶出‘贱婢’发卖的嫡母下人。
胡嬷嬷见了被自已发卖了二小姐出现在这西北农庄也觉得讽刺,只到底不是之前了,活命之恩让她吐出了曾经。
李芸才知道自已原是莫候交付给妹夫代养的孩儿,原本按照莫候夫人的计划是要恰好卖去穆王府,若是能当上世子侍妾最好。
因莫愁私心也好,其他安排也罢,自已成了木泽成的妻子。
凌晨发卖,中午定亲,晚上成亲,红娟做盖,素衣为嫁的‘妻子’。
李芸不知道自已怎么了,只是觉得很累没有力气,她以为自已已不在底层带着家人可以奔小康了,没想到家人也许就是吮血食肉之人,这让她如何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