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看”到一只洁白的手伸出窗外,松开手掌,“啪嗒”一声,将手中的东西毫不留恋地丢到了地上。那东西好似一块被丢弃的橡皮擦,或者是一块被压扁的蜡笔。
楼下的病人懵懂地捡起来,看了看,举过头顶大声问她:“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林七夜这时才“看”清,他手中的不是什么橡皮章或者蜡笔,而是一根人类的手指。那手指表面是健康偏白的小麦色,好似还很“新鲜”,手指根部的断裂处鲜血淋漓,顺着病人的手掌弄湿了他的袖子。
林七夜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荒诞无比,他被关在这家医院里5年,大多时间都是在隔离病房度过,只因为坚持说可以看见过天使。而病房外比他自由的,竟然是看见血淋淋的人类断指时只会问“为什么给我这个”的病人。
楼上的女声继续传来:“这是别人借给我的,现在要还回去。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你能帮帮我吗?”她话里的意思虽然是让人帮忙,但是语气里没有请求的意味,仿佛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是理所应当。
病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语气没变,但是让病人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你不愿意?”
病人这时飞快地摇头,想起来又点点头:“我愿意,你说你说。”
她的声音继续传来:“去楼下的停车场,把这个还给一辆开红色汽车的人。”
病人疑惑地问道:“可是楼下有那——么多红色的车,怎么知道给谁才是正确的呢?”他虽然精神不正常,但不是傻。
那女生闻言笑了一下,那笑声酥酥麻麻,像夏日黑夜里的晚风,恰到好处,让林七夜从背脊起了一串电流直达耳后。
她意味深长地说:“你会知道的。”
楼下的病人懵懂地拿着断指朝楼下停车场跑去,停车场里的灯光很亮,所有的车一排排安静地排列在那里。
“滴滴——”一声鸣笛声响起。
病人侧头看过去,就见一辆红色的车停在他后方,示意他让一让。他借着灯光看去,就看到副驾驶上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此时正双手放在胸前,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腕,那只被托起的手被绷带缠的严严实实的,但依稀可以看到血色的痕迹有些渗透出了纱布。
病人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而这预感随着他走近后看清那人纱布包裹的位置明显少了一根手指而愈发肯定。
他走到副驾驶这一边,礼貌地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里面的人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他借着这条缝隙快速地将手中的断指丢进车里,喊了一句:“有人让我把这个还给你。”就飞速地跑进了安全通道。
王医生躲了一下,以为丢进来的是香肠或是老鼠,总之是病人的恶作剧。待看清掉在腿上的东西时,他呼吸一窒。
那是一根手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他的食指。
他颤抖着拿起它,上面断口处的咬痕似乎已经被人“处理”过了,好像是用剪刀或是什么锋利的东西,剪成了规则的形状,整整齐齐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它的主人感觉它仿佛还连着自已的手掌,可滴落在掌心的鲜血昭示着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王医生感到有些诡异,但更多的是愤怒。愤怒到让他忽略了这根手指是如何被病人吐出来,又为何血液完全没有凝固的迹象,看着无比的“新鲜”。
他抓着手指,一把推开了车门,忽视身后助理急切的喊声,朝着停车场的消防通道冲去。
王医生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防火门,这所医院的建筑颇具年代感,楼梯间内只有昏暗的灯光,没有窗户的设置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压抑。
他的步伐坚定而迅速,一步跨过两个台阶,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转眼间就到了1楼。他喘着粗气,常年缺乏运动让他的体力有些跟不上,才走了一层就有些喘气。
他看向了旁边的电梯。走过去用手指重重戳了戳电梯的按键,在原地沉默又愤怒地等待着。
“叮咚——”电梯大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冷冷的白纸灯从上方投下来,将电梯的每一个角落照的无比清晰。电梯里有一面镜子正对着门,他走进电梯,在楼层按键那里按下了”5”,转身对着镜子,大门在他眼前慢慢合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的年代太长了,电梯在关闭的时候隐约可以听见金属轴承转动的声音,声音被拉的很长,好像一丝叹息。
电梯运转,缓缓上行。王医生看着面前被擦的光可鉴人的电梯门,那门被擦的锃亮,隐隐甚至可以看见人的倒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门上倒映的他的身影有些宽大,仿佛是两个人影的重叠。他正想回头看看,“叮咚——”电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电梯门打开,他转回头准备迈出去,墙上红色的“2”将他的步子止住。
他看看电梯里的按键,只有数字“5”是亮着的。
电梯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此时空无一人,走廊上一扇扇窗户大开,树影摇曳,外面和煦的秋风吹进来,给走廊平添了一份意境。
他按下了关门键,电梯合上。
他抬起头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屏幕,等待的时间格外地漫长,长到他决定回去以后要投诉到后勤,告诉他们电梯需要维护或更换。
数字屏上红色的2变成了3后就不动了,,那个3抽动了一下,好像人的嘴巴突然裂开又快速回复到原状。王医生压抑着怒气等待着外面的人进来。
电梯门缓慢打开,门外空无一人,3楼血红的大字印在墙上,好像在嘲笑他。他恼怒地想这一定是谁弄的恶作剧,这些该死的病人,一天天的不好好吃药,就知道到处捣乱。
这栋楼为了美观,对1楼和2楼人多的地方做了装修,3楼以上完全就是20年前的风格,墙上甚至有些斑驳泛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