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西厢的暖阁之中,濮尹谨正与公冶建智对弈,两人温文尔雅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窗外春光洒落,为这黑白交错的棋局添上几分生动。棋盘旁,一壶清茶正煮得沸腾,茶香袅袅,如同岁月静好的画卷,悠悠铺展。
然而,邢澜那尖锐的嗓音,却似一把锋利的剪刀,将这宁静的画面瞬间撕裂,化作漫天飞舞的柳絮,最终落地成尘,归于虚无。
邢澜没想到公冶建智竟会在此,微微一愣后,随即想起了自已的来意。她怒视着濮尹谨,毫不留情地骂道:“你这个贱人生的狐狸精,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本侧妃跟你没完!”
濮尹谨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从月白色百褶细纱裙中起身,缓步走到邢澜面前。她扫视了一圈周围,见刑翟关,朴曼琪以及上次挨打的仁俊都在场,心中顿时明了,这是来找茬的。
“狐狸精骂谁呢?”濮尹谨笑靥如花,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戏谑。
邢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提起嗓子便骂:“当然是在骂你,还用问吗?”
“哦,原来是狐狸精在骂我。”濮尹谨故作恍然大悟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那是自然。”邢澜扬起下巴,鄙夷地撇了撇嘴。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被人骂了还能笑得如此开心的人,心中正觉奇怪,突然回过神来。
“好你个狐狸精,竟然敢耍我!”邢澜羞愤交加,扬起手就要往濮尹谨那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扇去。
公冶建智见状,怒不可遏,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了邢澜的手腕。当着刑翟关的面,他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邢澜的脸颊上。
公冶建智轻轻将濮尹谨拥入怀中,眼中满是柔情与关切,语言暧昧地询问:“尹谨,没吓到你吧?”濮尹谨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她未曾料到,公冶建智竟在刑翟关面前也丝毫不给邢澜留情面。心中不禁对邢澜生出几分怜悯,于是淡淡回应:“妾身无碍。”便不再言语。
邢澜嘴角挂着血丝,被公冶建智那一掌打得几乎踉跄跌倒,幸好刑翟关及时伸手扶住,她才勉强站稳。原本娇嫩的脸庞上,此刻已浮现出一道鲜红的五指印,公冶建智下手之重,可见一斑。
她冷冷地注视着公冶建智与濮尹谨相拥的身影,心头好似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疼痛难忍。那双曾令她无数次迷失自我的桃花眼,此刻却如利剑般寒冷锐利,直刺她心窝,那狠绝之意,想要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男人扇耳光,上次他虽对她动粗,但尚可归结为爱子心切。可这一次呢?他竟为了别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手,难道他的心已经彻底变了?
这个她曾深爱过,痴迷过的男人,如今却将全部温柔都倾注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而她,却像一个被遗弃的玩偶,像一个无关的旁观者,无助地站在这里,承受着心如刀绞的痛苦。
脸上的痛楚,心中的伤痛,就连泪水都在为她哭泣,为她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你...居然为了狐狸精动手打我?”邢澜的贝齿格格作响,眼眶中泪水如泉涌,脸颊上冷热交织,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在公冶建智那冰冷如霜的目光中,如同脆弱的瓷器般,“咔嚓咔嚓”地碎裂成无数碎片。
“姐,你没事吧?”刑翟关看着姐姐如此委屈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满眼心疼地说道:“我们走吧,先回提督府养伤要紧。”
“不!”邢澜猛地甩开刑翟关的手,一步步走向公冶建智,她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声音颤抖地开口:“二爷,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今天竟然为了那个贱人生的狐狸精打我,你的良心何在?”
“滚!”公冶建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声音冰冷得如同寒风中的利刃。
这个无情的字眼,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邢澜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邢澜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委屈,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洒落,在白皙的脸颊上肆意流淌。
“姐,你没有错,我们走吧,有什么委屈回邢家再说。”刑翟关深深地看了公冶建智一眼,眼中充满了责备与痛心,他紧抿着嘴唇,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然而,邢澜却如同失了魂一般,只是不停地摇头,眸子漂浮着凄迷之色:“红烛摇曳,鸾帐轻拂,我曾为你暖酒,你曾紧握我的手,许下生死相依的誓言,说要宠我一生一世。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忘呢?”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往昔温柔的怀念,一丝幽怨在心底悄然升起。
“本王没忘!”公冶建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他寒光闪烁的眼眸微微垂下,薄唇轻启,吐出的言语如同冬日寒风般刺骨:“本王当年的承诺,并未忘却。但在本王尚未决定废黜你之前,你最好立即,马上滚出这里!”
邢澜耳畔轰鸣,似有雷声滚滚而过。刑翟关再也看不下去,他果断地一把横抱起邢澜,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西厢。
濮尹谨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胆怯。按理说,若是换作旁人,或许正沉浸在战胜邢澜的喜悦中,但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公冶建智为了她,在刑翟关面前如此不留情面地打了邢澜,这笔账邢家会算在谁头上,不言而喻。这不仅会让她与邢澜的恩怨更加复杂,更可能影响到她与刑翟关之间那本就微薄的交情。
或许,公冶建智只是不想外臣与内眷有过多的纠葛,才如此决绝地对待邢澜。但这一举动,对邢澜,对她,甚至对刑翟关来说,都是一次深刻的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