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哥,就连聪慧的鸟儿也知道择木而栖,人自然更要攀上那最高的枝头。”汤佩儿拉长音调,带着一丝笑意说道,眼角眉梢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高傲的神色。
刑翟关迷茫地望着她,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是衣裳上的每一处褶皱,都如此熟悉,却又显得如此冷漠而陌生。
“佩儿,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刑翟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
“我曾许下承诺,定要博取功名,如今已官拜二品,前程一片光明。我们邢家世代忠烈,爵位世袭,你若是嫁入邢家,便可直接受封为二品诰命夫人,一生享尽濮初阳富贵,为何你还不满足,非要追求那皇家的恩宠呢?”刑翟关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解与失望。
“区区二品诰命,又如何能配得上我‘第一才女’的名号?我自认为拥有倾城之貌,才华横溢,若要嫁人,自然是要嫁给那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汤佩儿悠然自得地笑着,她那绝美无双的容颜因嘴角的弧度而更加耀眼夺目,宛如能刺痛人心。
刑翟关听后,脸上露出了痛惜与失望的笑容:“我竟不知,你心中竟是如此想法?”
汤佩儿轻轻扬起秀美的双眸,柔声安慰:“邢大哥,你家世显赫,为人体贴,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而我汤家,说到底不过是广亲王府的家臣奴才罢了。况且我已经十七岁了,快到了女子出阁的年纪,我不想再等了。”
“听闻皇上驾崩之后,必将江山托付于广亲王,而贵妃娘娘也有意让我嫁入广亲王府为侧妃,这对我来说,无疑是鲤鱼跃龙门的天赐良机。我不想错失此番机缘,以我的才貌,即便将来无缘母仪天下,成为皇后,也定能成为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所以,邢大哥,算我求你了,别再与我纠缠不休,就当是成全了我吧!”
汤佩儿的这一番言辞,如同晴天霹雳,重重劈在了刑翟关的心头,他呆立当场,只觉凛冽的寒风如锋利的匕首,一点点割裂着他那颗炽热的心。
“汤姑娘志向高远,如鸿鹄之志,邢某自知难以企及,愿你今后能够心想事成,富贵尊荣,长享不衰!”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挺直腰杆,甩袖而去。转身的瞬间,眼角泛起了朦胧的水雾,只留下汤佩儿主仆二人,在刺骨的寒风中茫然无措,未来充满了未知。
这一幕,比戏文还要精彩万分,却落入了另一人的眼中,化作了深深的嫉恨。只见谷鹃阴沉着脸,默默地跟在濮尹谨和濮岷身后,紧咬着下唇,心中的愤恨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难以平息。
“你似乎对刚才那一幕,感触颇深啊?”濮岷侧目望向濮尹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声问道。
濮尹谨缓缓转过身,目光追随着刑翟关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的背影,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感:“世间难得有情郎,刑翟关无疑是个痴情至极的男子,只可惜,汤佩儿却不懂得珍惜这份深情。若我是她的话……”
“会怎样呢?”濮岷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难道你也会像汤佩儿那样,被某个男子半路拦下,心动不已吗?”
“我哪有她那般好福气呀?”濮尹谨轻轻垂下眼睫,嘴角勾起一抹淡薄而略带酸涩的苦笑,“她是第一才女,连皇上都称赞她‘才质高洁貌自华’,我不过是一介庶女,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好酸的味道啊!”濮岷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打趣道:“你这是在吃醋吗?”
濮尹谨转过脸去,轻轻抚摸着髻边垂下的珠玉流苏,“我和汤佩儿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吃她哪门子的醋呢?”
“还嘴硬呢?”濮岷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真当大哥看不出来吗?今天皇上那样刁难你,无非是想警告你不要再招惹广亲王,又故意用汤佩儿来给你下个马威。他如此煞费苦心,可见你和广亲王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
濮尹谨苦涩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违心:“不过是念及表兄妹的情谊,走得稍微近了些罢了。”
濮岷闻言,略一迟疑,终是忍不住担忧地开口:“什么表兄妹情分,能骗得了旁人,却骗不过我。你未出阁前,与他根本未曾谋面,哪里来的情分?四丫头,你可千万别在这件事上犯糊涂。一旦触犯了皇上的忌讳,那便是引火烧身。而且,咱们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拉拢淳亲王,而不是……”
“大哥不必多言,妹妹自有分寸。”濮尹谨打断了他的话,巧妙地岔开了话题,“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余进财那只老狐狸是否已经上钩?”
提及此事,濮岷顿时转忧为喜,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余家这些年一直梦想着摆脱青楼赌坊的低贱行当,转而涉足丝绸茶叶,古董字画等高雅行业,以提升自身的地位。他们一直渴望能与‘新宝’这样的大商会结交,却苦于没有门路。因此,当咱们派梁立假借‘新宝’之名去找他们时,他们自然是巴结不暇,哪里会不上钩呢?”
“新宝”,这个商界的霸主,其背后的靠山据说是朝廷。它不仅独占了丝绸茶叶,古董字画等生意,还一手垄断了利润丰厚的矿业,漕运等行业,堪称掌握了半壁天下的经济命脉,富可敌国。它如同一棵参天大树,让所有商行都渴望巴结依附。
然而,‘新宝’的成员皆神秘莫测,行事极为低调,据说鲜少与外界结交,这也使得众多渴望巴结或入股的商家难以找到门路。
正因如此,濮尹谨才敢大胆地使用‘新宝’这块金字招牌,来引诱余进财入局。
她先是指使建康的管事梁立,以低于市价的价格,用几匹紫云国特产的月麟绸缎与余进财洽谈交易,但提出了一个前提条件——先付款后交货。
余进财因‘新宝’的金字招牌而毫不怀疑,爽快地交了五百两银子。然而,当货物送达时,他惊讶地发现月麟绸缎竟变成了棉布,气得他当场变了脸色,急忙去找梁立理论。
梁立只能赔着笑脸,以‘新宝’家大业大,难免出现差错为由来搪塞他。接着,他又强调‘新宝’先付款后交货的百年规矩不能破,并建议余进财先垫付五百两银子购买这批便宜的月麟绸缎。他承诺会尽快将此事禀报东家,并双倍退还银子给余进财。
听到梁立提及双倍退还银子,余进财的怒火瞬间熄灭。他当即又拿出五百两银子购买月麟绸缎,心中暗自盘算:反正到时候能退回一千两银子,等于他不花一分钱就白白得到了两百匹月麟绸缎和两百匹棉布,何乐而不为呢?
濮尹谨正是抓住了余进财爱贪小便宜的心理,因此命令梁立一次次地给他送去棉布。余进财逐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舍不得之前投入的资金付诸东流,于是心存侥幸,认为‘新宝’定会退钱给他。这种贪念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驱使着他一次次上当受骗,将大量的白银拱手相送。
然而,余进财花费了近万两白银,却始终未能得到一匹月麟绸缎。这看似廉价的月麟绸缎,实际上却吞噬了余氏商行三分之二的流动资金,直接导致余氏商行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危机。
想到此,濮尹谨的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复仇的快意,她淡淡地扬起嘴角,“建康商行送来的那批滞销的次品棉布,如今还剩下多少匹了?”
濮岷笑道:“只剩下二百匹了。不过,余进财那边似乎已经起了疑心,这几天嚷嚷着非要见见‘新宝’的东家。他还扬言,如果东家不出面退钱换货,他就要去报官。我考虑再三,决定先去会会他,先稳住他再说!”
“不可!”濮尹谨摇了摇头,抿嘴展颜:“哥哥是将军府的长公子,又在兵部任职,京城认识你的人不在少数。而余进财一直是淳亲王扶持的,在京城的人脉也必定不少。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大哥还是不要露面为好。至于他想见东家嘛,自然得我亲自出马才行。顺便呢,也把哥哥心头的大麻烦给一并解决了!”
濮岷思索片刻,疑惑地问道:“就算你女扮男装,可是,你又如何走出王府的深宅大院呢?”
“我自有办法,大哥不必担忧。”濮尹谨低笑一声,又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她便扶着谷鹃的手,向西侧门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