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秋雾,温柔地洒向大地,为淳亲王府披上了一袭金色的纱衣。
王府内,新的一天悄然开启,各处院落中,奴才侍女们忙碌的身影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画卷。时至晨昏定省的时辰,一群群年轻貌美、精心妆扮的贵妇们,身着华丽的锦衣罗裙,佩戴着名贵的金玉珠翠,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如流水般涌入五方院。
正殿内,人潮逐渐汇聚,浓郁的脂粉香气与殿内原有的名贵熏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王妃陶婉冰端坐于主位之上,气质高贵而典雅;邢澜则坐在侧首,其身旁依次是朴曼琪、宫芝以及王府中的其他妻妾。
今日的邢澜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她的装扮一改往日的华贵艳丽,身着一袭月白描金花淡色衫子,搭配一条简约的菱纹罗袍,发髻盘成低调的回心髻,仅随意地插了一支点缀着镂空兰花凤钗,却依然彰显着她高人一等的身份。
她的神情也显得颇为倦怠,低垂着头,手中把玩着蓝宝石珊瑚手钏,仿佛在细细品味着上面的蓝宝石粒子,又似在追忆往昔的缠绵往事。
朴曼琪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澜姐姐,你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可是身子不适?”
邢澜闻言,轻轻抬起头,望向朴曼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整个人却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琪姐姐,还是莫要再追问了。”宫芝轻轻移开遮挡着半边脸颊的菱形宝镜,一边细致地往脸上扑着细腻的香粉,一边带着几分自得地勾起唇角,“谁不知道今儿个一早,王爷是从余妹妹的东厢房里出来的。细细算来,澜姐姐怕是有两个多月未曾得到王爷的恩宠了,心情自然不好,神思也难免倦怠。”
宫芝是宫秉钧的亲妹妹,她娇笑的声音宛如蚕丝般纤细柔滑,然而这轻柔的笑声,在邢澜听来却如同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坎。
邢澜顿时怒不可遏,只听“哗啦”一声,那串蓝宝石珊瑚手钏似乎在一瞬间,不小心掉落在地。“王爷这些日子事务繁忙,难免有所疏忽,但你进府多年,得到王爷宠幸的日子也屈指可数,居然还好意思来取笑本侧妃?”
宫芝早已被吓得牙齿打颤,邢澜这一番直言不讳,更是狠狠地撕开了她内心的伤疤。她那张原本粉嫩娇美的脸蛋,瞬间变得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宫芝虽然美丽却心思单纯,很早就被王妃笼络到了麾下。见她面上难堪,王妃便不动声色地出面解围。她端起那只雕着荷纹的漏色茶盏,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时日,王爷对新进门的谨侧妃确实颇为青睐,故而往西厢房那边跑得勤了些,难免有所疏忽。但王爷并非喜新厌旧之人,这不,昨天又想起了余夫人。所以众位姐妹也不必心急,恩宠迟早会轮到你们身上的。就连平日里最爱拈酸吃醋的澜侧妃都能如此识大体,你们就更不能不懂事了,切莫胡乱争风吃醋。”
“谨遵王妃娘娘教诲!”众人齐声应和,福身行礼后,又依次入座。
邢澜自然听出了王妃话中的讽刺意味,几次欲起身争辩,都被朴曼琪及时握住了手,这才让她逐渐冷静下来。如今她的恩宠已大不如前,身份又居于王妃之下,争辩起来也讨不到半分便宜,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见邢澜不再言语,宫芝又试图挽回些许颜面,自顾自地咂嘴:“王妃娘娘说得极是,咱们王爷对新进门的谨侧妃真是疼爱有加。听说前些日子,还亲自教训了管家单全忠,扬言谁再敢对谨侧妃不敬,就要乱棍打死呢。看这势头,简直能与余妹妹平分秋色了。”
此时,余倩菲姗姗来迟,刚进门便听见了宫芝的这一番话,顿时妒火中烧,走到宫芝跟前,怒气冲冲地开口:“王爷不过是同情那个出身低贱的贱人罢了,凭她也敢跟我比,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邢澜正愁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余倩菲恰好撞了上来。于是她毫不客气地挖苦了一番:“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妖女,人家谨侧妃年纪比你轻,品貌更是胜你百倍。虽说是咱们的死对头家的女儿,但毕竟是将门之后,哪一点也不输给你这个奸商家里姨太太养的小蹄子。凭什么不能跟你比?在我看来,田夫人拿她跟你比,都算是抬举你了!”
生平最恨别人提及她是姨太太所生的余倩菲,闻言立刻像炸了毛的母鸡一般,娇躯剧烈颤抖着。
“你……你……你这个小贱人懂什么!”余倩菲羞怒交加,手指几乎要戳到邢澜的鼻子上,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虽是姨太太所生,但王爷宠爱我可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在这府中,我连规矩都不用守,这是那个表子生的贱人能比的吗?更别说你们了,统统都比不上本夫人!”
然而,她这番话一出,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层层怒浪。几十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那一刻狠毒的目光宛如要化作锋利的钢刀,将她那娇小玲珑的身躯生吞活剥。
就连一向以温婉著称的王妃陶婉冰,此刻也对她这副骄矜跋扈的模样感到忍无可忍。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严厉地斥责:“王爷允许你可以不守王府的规矩,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在我的五方院如此放肆谩骂。你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一点也不知道轻重!”
王妃的个性向来隐忍谦和,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这番话竟让余倩菲愣了一下。
但她却并未因此退缩,反而冲着王妃扭了扭脖子,瘪嘴轻笑:“王妃教训的是,妾身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哪里比得上姐姐们个个出身显赫。真不知道咱家‘二爷’是看上你们的家世呢,还是看上你们的人了?”
“你……”王妃被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一旁的滕桂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为她轻轻拍抚前胸,以舒缓她的不适。
邢澜更是怒不可遏,眼中的怒火好像要喷薄而出。她一把抓起桌边的茶盏,狠狠地向余倩菲的脚边掷去,吓得余倩菲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神色惊恐如惊弓之鸟。
其实,邢澜的本意是想用茶盏砸向余倩菲那张妖媚的脸庞,但无奈没有王爷的特许,就连王妃也不敢公然对她怎么样。因此,邢澜只能强忍着怒气,通过摔东西来吓唬她一下。
“谨侧妃到!”
随着一声尖细而绵长的通报声,众人从愤怒中惊醒,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口,好奇地想要一睹这位深居简出的谨侧妃的风采。
只见红底金福妆缎的门帘被丫鬟轻轻掀开,濮濮尹谨身着翡翠撒花洋缎裙,外罩香槟色绸缎镶金边长袄,头戴翠镶碧玺花钗,如同秋日里在阳光下的绿菊,大方得体地步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妾身给王妃请安,恭祝王妃吉祥如意,长乐无极。”濮濮尹谨优雅地屈身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接着,她又转向邢澜,微微欠身,温婉一笑:“见过澜姐姐,姐姐吉祥!”
邢澜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予理睬。而王妃则回以一笑,语气和蔼地说:“起来吧,赐坐。滕桂,快给谨侧妃上茶!”
“多谢王妃!”濮濮尹谨恭敬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