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以来,君哲也好,宋子佩也好,那根弦都是绷着的。
君哲把工作基本都搬到了医院,王珂也来过好几次,看到苏子衿因为病魔变了样,哪里还有那个光鲜亮丽的女孩。原本拍板要定下来的几个通告,跟合作商协商推掉,幸好对方好说话,知道这个情况,没有为难。
王珂也是想了很多,跟君哲商量后,选择不隐瞒的,怕就怕时间久了,反而对苏子衿影响不好,还不如实话实说。
对于外界,顺其自然吧!
苏子衿也不需要那份同情。
经过这次的化疗,苏子衿想了很多,也认命了,太折腾人,她想放弃,几个月就几个月吧!
所以人恢复些力气后,趁着君哲和宋子佩都在场,苏子衿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终于将那个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与二人彻底摊牌。
只见她目光坚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缓缓开口道:“我不想治了!”这四个字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在房间里炸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声斩钉截铁的拒绝声响起:“不行!” “不可以!”
君哲和宋子佩对视一眼后,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似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担忧与惊讶。
最先反应过来的宋子佩一脸焦急地问道:“为什么啊,宝!”
而一旁的君哲则满含深情地望着苏子衿说道:“乖乖,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只要坚持治疗下去,就一定会有希望的呀!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可千万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啊!”
听到这里,苏子衿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她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回答道:“可是我真的好累,身体的疼痛让我难以忍受。而且每天只能待在医院里,我不想我最后的日子里继续待在这里。我好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总之,我不想把最后的时光全都浪费在这张病床上。”
面对苏子衿如此坚决的态度,君哲和宋子佩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恐惧。
他们深知,如果病人自已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那么即便是再高超的医术、再先进的药物,恐怕也无济于事。
而接下来苏子衿的话更让君哲惶恐不安。
“对不起啊,阿哲,你还年轻呢,你的人生还很长。”
苏子衿此刻的心情,相当糟糕,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她爱重的人,她不想离开他们。
她舍不得,很舍不得。
“不要,不要再说了,我只要你,乖乖,别放弃,好吗?一定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别离开我!”
君哲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抱住苏子衿,又不敢用力,现在的苏子衿,像朵即将凋零的玫瑰,一碰就随风飘散。
一个堂堂男子汉,此时也是红了眼。
苏子衿拍了拍君哲的手背,平缓的开口。
“阿哲,我很幸运遇到你,爱上你,真的,你对我的好,还有你家人对我的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真的,能来这一遭,值了。”
苏子衿依偎在君哲怀里,她现在身体还是很虚弱,说了这么多话,身体就有些吃不消,没什么力气,不过她还是很坚持要出院。
“还有啊,我想出院,我长这么大,我还没去海边玩过呢?等我有点力气,你能不能带我去海边玩?看电视里,赤脚踩在海滩边,踩着海水的涟漪,吹着海风,不知道是怎样的体验。还有,海边真的能捡到贝壳海螺吗?我真想去看看,阿哲,你带我去,好不好?”
“乖乖,等你病好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带你去,现在不行,我们好好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君哲将自已全部的耐心与温柔尽数给予了苏子衿,他的语气中饱含着恳切和哀求。
苏子衿却只是倔强地摇着头,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哽咽道,“不,我不想!我何尝不想快点好起来啊,你们也看到了,你们也尽力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此时,一旁沉默许久的宋子佩突然开口提议道:“要不带她出去散散心吧,说不定心情好了,病情也会有所好转。”
就这样,两个人依旧僵持不下,而宋子佩的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就决定了苏子衿接下来的命运走向。
听到这话,向来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的君老师瞬间变了脸色,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毫不留情地斥责道:“她分明就是在无理取闹,难道你也要跟着一起瞎折腾吗?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怎么能够随便出院呢!”
面对君哲如此强硬的态度,宋子佩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你们别吵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想出院,我不想自已变得丑不拉几的离开,我要美美的。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如果找到相匹配的骨髓,我一定积极配合治疗,这样总行了吧。”
苏子衿都保证了,君哲跟宋子佩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自已说的,绝不放弃!”君哲再三确认,才妥协。
“我保证。”
病人的坚持,加上宋子佩的首肯,就这样,当天下午,苏子衿如愿的出了院,回到久违的家中。
一番折腾下来,躺在熟悉的床上,一股踏实感袭来,苏子衿很快就睡了过去。
君哲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片刻,当他终于走进房门的时候,小丫头竟然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他轻轻地走到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丫头的额头,感受着她皮肤传来的温度。还好,并没有发热的迹象,这让君哲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踮起脚尖,缓缓地转身离开了卧室,并顺手将门关好,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会吵醒熟睡中的小丫头。
此时,客厅里坐着宋子佩,她显然也是一路跟随着他们回来的。一见到君哲从房间里走出来,便问,“她睡了?”
君哲微微点头,轻声回答道,“嗯,睡下了。”
宋子佩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小丫头可是她心头的宝贝疙瘩。于是她赶忙说道:“你有事去忙吧,我在这里看着她!”
听到这话,君哲心里不禁暗暗嘀咕,这人可真是得寸进尺啊,这明明是自已的家好不好。
但想归想,嘴上他还是客气地回应道:“不忙,公司那边有人顶着呢。”
没想到宋子佩一听,居然毫不客气地继续发号施令起来:“那行,既然你不忙,那就去买点小宝喜欢吃的菜,晚上做给她吃。”
这可把君哲气坏了,但转头一想,人家也是真心关心小丫头,算了,暂且忍一忍吧。
于是,君哲无奈地点点头,应声道:“行,那你就在这儿好好看着她,我出去跑一趟。”
宋子佩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君哲带着满肚子的不情愿,拿起刚放下不久的车钥匙,转身出门去了。
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宋子佩就起身往卧室走去。
一进门,这是她宝跟别的男人的卧室,处处充满着他俩的生活气息。
一阵窒息感袭来。
她的宝拒绝她,接受他,在这间卧室里嬉闹,交流,承欢在男人的身下。
一想到这里,她的呼吸都重了很多。
然而没过多久,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已激荡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张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面庞上。
曾经心中涌起的所有不甘和愤懑,在这一刻如同烟雾般渐渐消散无踪。尽管极不情愿,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君哲对苏子衿的爱是如此深沉而浓烈,简直可以说是爱入骨髓。
她环顾四周,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个家处处都透露着君哲用心经营的痕迹。
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平日里在家里,苏子衿一定是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就在刚刚进门的时候,君哲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分给紧跟其后的她一丝一毫,而是迅速弯下腰去,动作娴熟无比地从鞋柜里取出属于苏子衿的那双拖鞋,并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之后,自已方才更换鞋子走进门来。
是否出自真心,往往只需要通过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便能展露无遗。
她黯然神伤地想着,自已终究还是彻彻底底地败下阵来了。
带着满心的失落与无奈,她亦步亦趋地来到床边,然后慢慢地蹲下身子。她颤抖着将手伸进温暖的被窝之中,轻轻地握住苏子衿那略显冰凉的小手,接着又把它缓缓地贴在了自已的脸颊之上,轻柔地摩挲起来。
“宝……”她轻启朱唇,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已才能听见,饱含深情的呼唤中夹杂着无尽的眷恋与哀伤。
许是真的累了,或说是回到自已的家里,苏子衿这一觉睡的很安稳,并没有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