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子张望了一眼病房里的人，捏了捏眉心，爆发了：“我说你们养这个晦气东西干什么呢？！现在好了吧，妈住院了吧，这种不吉利的玩意儿，赶紧给我扔了！”
老头平常脾气特好，从没跟人红过脸，说话都是乐呵呵的。现在被亲儿子这么一顿训，老头脸上挂不住，抱着顾游嗫嚅着没说话。
最后是老头女儿出来打圆场：“好了，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妈还没醒呢……”
“哼……”老头儿子黑着脸不说话了。
顾游还在发抖，他很想知道奶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老头抱着他想进去，被拦下了，老头女儿抱歉道：“爸，猫太脏了，别带进去……”
老头有些站不住：“我、我在外边坐会儿，坐会儿。”
顾游仰头看着老头憔悴的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总爱叫他老头，不愿叫何爷爷，好像那样老头就更老了。
喵喵叫了几声，老头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玉，饿了吗？”
顾游不叫了，站起身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脸。
老头儿子本身就心烦，现在听到猫叫简直是怒上心头，指着顾游道：“还叫！晦气都给你叫过来了！”
老头赶紧捂着顾游的耳朵：“志伟，你闹够了没有！”
“爸，要不然你就先回去吧，这边有我和强子守着，出不了事。你年纪上来了，就回家早点休息吧。”
老头女儿上前扯了扯老头的胳膊，老头没有办法，抱着顾游慢慢往外走。
顾游心里特别难受，他过往的人生里，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以前他不明白生命的意义，现在他忽然好像有那么点懂了。
老头子把顾游放在车篮里，骑着车晃晃悠悠回到了家。到家打开灯，何老头捂着脸坐在炕上哭。
人总是会对同类附上伪装，也许做一只猫才能更好的去了解一个人。顾游蹭蹭老头的胳膊，拿尾巴扫他的背，大黄也扒拉着门跑进来呜呜地叫。
老头喃喃自语：“你说你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顾游愣愣地看着老头，这语气简直像极了他记忆里的那个人。
他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
窝在老头身边，顾游脑内不断回想着白朔温柔的模样。
白朔，白朔，现在要是有你在就好了，你那么温柔，肯定能把何爷爷哄好的。
不久后屋外响起了阵阵敲门声，老头擦好脸去开门。老头儿子一家站在外面，说是今晚留宿在这边照顾他。
顾游在屋里站起又坐下，心里有点不安。大黄很开心，原地转着圈欢迎这群陌生人。
小男孩怕狗，躲在妈妈后面看了一会儿大黄，抬眼又发现了顾游，兴奋道：“猫！”
顾游一下子跳到了窗台上。
老头儿子没什么好气儿：“你俩先回去吧，晚上我在这儿照顾就行。”
小男孩还在指着顾游：“妈妈，猫，我想养猫！”
“养什么养！”女人皱眉拍了一下男孩的手。
原本一脸不耐烦的男人扫了一眼顾游，不咸不淡道：“想养啊，那就把这只带走吧。”
顾游听他这口气，身上的毛顿时根根竖立，弓着身子不让他们靠近。
男人扯过他的尾巴对着屋外喊：“爸！小钊说想养猫，就把这只送他吧！”
顾游吃痛，但并没有用爪子反抗，老头很快从外面进来，心疼地直喊：“别这么抓它！”
小男孩特别开心，用力揪着顾游的皮毛：“爷爷，我喜欢这只，我想养。”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两个成年人用沉默来压制着老人。
老头一百个不情愿，只是说：“钊钊，你还要上学，小猫……爷爷先帮你养着，好不好？”
小男孩瘪着嘴摇摇头：“不要，我会养好它的，爷爷，我就想要嘛。”
老头还想再劝，被男人打断了：“你就先让他养几天！反正到时候养烦了自动就给你送回来了！”
还未等老头应声，男孩已经抱着顾游跑出去了：“谢谢爷爷！”
顾游不住地探头去看老头脸上的表情，接着身上的毛又被揪了一把，疼得喵喵叫。
男孩喘着粗气在他耳边嘀咕：“我得给你起个名字，我要叫你黑煤球。”
“小钊，走了。”女人拿着车钥匙喊他。
男孩抱着顾游上车：“妈妈，以后他叫黑煤球，行不行？”
女人没说话，默默把车开了几十里，按下了车窗。
还没等男孩反应过来，女人伸手从他的拎起顾游，从车窗外扔了出去：“晦气东西！”
车内顿时响起男孩不满的叫声，被扔在地上的顾游堪堪稳住身子，车子已经开跑了，汽车尾气呛得他想吐。
被遗弃了。
顾游没回老人家里，他怕老头会因为他挨更多的骂。可不回去，他就没有家了，他又一次没有家了。
孤独地走在独属于猫的道上，顾游嗅到墙下的饭香，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不住跳了下来。
“喵～呜。”
一道警戒的声音响起，顾游往后退了退，趴着等对面出来。
草丛中闪烁着一对黄眼睛。
顾游低吼：“出来，不然我揍死你。”
草丛里窸窸窣窣了一阵，一只瘦花猫跳了出来，朝顾游直呲牙。
顾游哪会怕他，扑上去就是一顿喵喵拳，花猫被打怕了，放软了声音求饶。
顾游也懒得跟它计较，踩着它的身子问：“喂，哪里有吃的。”
花猫怂怂地说：“白天才有，晚上没有。”
“白天？”顾游张望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居民区，到晚上没什么人过路，“为什么晚上没有？”
“因为箱子晚上会空，白天的时候，才会满。”花猫垂着耳朵乖乖道。
顾游松开爪子：“箱子？”
花猫喵喵叫：“箱子。就在这条巷子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