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这个话题，白朔的鼻头忽的就酸了，眼泪跟着水龙头的水一齐往下滚。
顾游匆匆洗好脸，发现他还在哭，警告道：“喂，不准哭了！明天起来脸会肿成猪头！”
白朔吸着鼻子忍眼泪。
顾游觉得这人真孩子气：“你怎么老哭啊，烦不烦啊你。我这辈子哭的次数都没你这一个月多！有什么好哭的……”
“阿游……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白朔瓮声瓮气的。
顾游无奈地叹气：“走不走……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老天爷怎么也不给自已一个准话，一下子给安排过来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听说自我了结的鬼都怨气极重，可现在顾游这心里是一片空明，说怨那肯定有一点，但此刻更多的是死都死了的解脱。
顾游现在就两个愿望，一是快点投胎，二是让这个姓白的笨狗日子好过一点，别天天哭哭啼啼的。
可这两个愿望都没实现，他没投成胎，白蠢狗也还是哭，顾游有点心烦：“行了行了，我在一天，咱就好好过一天的日子。天天哭哭啼啼的，真烦。再哭，我就不帮你了。”
白朔轻轻道：“好……”
但胸膛里那抹难以言喻的悲伤依旧没散去，顾游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也被这股情绪感染了：“……喂。阿朔。”
“我在的。”白朔明显也睡不着。
“我呢，跟你兜个底吧，免得你以后烧纸烧错了人，害得我还得找那个跟我一样叫顾游的鬼要钱。”顾游开始回忆自已的前半生，“我呢，姓顾，名游，我爸、不。我的假爸爸，叫顾中天，泓渝房产的创始人，是个十足的资本家。”
“二十二年前，顾中天想要个继承人，奈何他与妻子一直一无所出，于是，他们俩决定去领养一个孩子。”
“那天雪下的很大，整个北京城都还没来得及褪下圣诞节的装饰呢。夫妻俩把在孤儿院外捡到的小婴儿当做了圣诞老人给的礼物，喜滋滋地回到了家。后来，我就长大了。”
“你是不是挺好奇我是怎么死的？老实跟你说吧……我摔断了我的手，摔断了我的梦想，这辈子我都和我的钢琴梦无缘了，我没法忍受这一切，所以……我了结了自已。”
“死过一次我才知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活着，就有机会改变现状，活下去，事情就会有转机，没有什么比活着还要重要。穷怎么了，可以赚钱啊，不能弹钢琴怎么了，尤克里里也不错啊。”
白朔感觉心情好了一点，至少没刚刚那么绝望难受了。
顾游接着絮叨：“啧……不知道他们这群混蛋会把我葬在哪里？祖坟是别想了，我一个外人也进不去。……至少也得是个高档福地吧？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家人……哎呀不行不行，阿朔明天你别锻炼了，陪我去找我的坟！我要趁我还在的时候多烧点纸过去，以后好过日子呐。”
白朔点点头：“嗯，好。”
第二天一大早白朔坐着公交车去了几环外的福地，他们在福地外的小卖部买了一堆黄纸，提着就进去找坟。
顾游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已的，回头看了看山上一堆的碑，有些烦躁：“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新的，上面有很多鲜花的，可能就是。”白朔提醒道。
顾游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走到顶上环视了一圈，顾游觉得其中一个可能是他的，兴冲冲地往那边去。
走到墓碑前看字时顾游愣住了：“宇……文……渊？”
墓碑上的少年正浅浅地笑。
白朔好奇道：“阿游，你认识他吗？”
顾游挠挠脑袋：“不怎么熟……他啊，是方珩的好朋友，几年前得病死了，方珩为他又哭又闹的，后来直接跑到国外躲着去了。”
墓碑很明显被人擦拭过，周边放的鲜花也很讲究，有人一大清早就来过。
顾游放下手里的纸，笑着叹气：“唉，你小子也是命苦，家里那么有钱死的还那么早。算了！这点钱我就拿来孝敬你好了，你以后可要多罩着我，我以前还送过你酒喝呢。”
顾游蹲在焚化炉旁边一张一张烧着黄纸，灰白色的烟雾把顾游呛的眼泪直流：“呸，你小子才不命苦呢！你命多好啊，死了还有人那么记挂你。方珩那天喝多了都跟我说了，他喜欢你，他想你，叫你回去看看他呢！我现在就当帮兄弟这个忙了，你收了钱，一定要去看他啊！不然我下去了，一定绑着你去他梦里算账！”
黄纸被烈焰吞噬着，看着火光，顾游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白朔也愣愣地看着烟雾后面的少年：“阿游……你说，那个方珩，喜欢……他？”
“……嗯。”顾游焉焉的。
“他……是女生？！”
顾游噗嗤一笑，扶额道：“当然是男的啊，笨蛋。同性恋没听过？”
“同、同性恋……？！！”白朔的口气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顾游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方珩他男的女的都喜欢，只是他的白月光呢……还得是你面前这位宇文少爷。人没走的时候一声不吭的，走了就要死要活，方珩这小子，切，我看就是贱的。”
白朔还是不能接受：“男人……男人怎么可以……喜欢男人？”
“我也不知道。”顾游老实道，“觉得他好，就喜欢上了呗。啧，我这辈子都没谈过恋爱，你问我干嘛。”
“我、我也是……”白朔突然羞涩了起来。
顾游才懒得管他：“嘁！看你那样儿就知道你怂的可以，怕不是从小到大连嘴都没亲过！”
白朔结结巴巴道：“你……你还不是……”
顾游被戳中了痛点，恼道：“我那是嫌脏！把口水传来传去的，恶不恶心！”
白朔说不过他，只好不说话。
黄纸被烧了个干净，炉子里只留下几缕青烟。顾游站起身：“……走啦！”
白朔小心道：“不找你的……吗？”
“这么多怎么找。”顾游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找到了也是衣冠冢，我的骨灰说不定压根不在里面呢。”
其实顾游内心还是希望顾家能把自已的骨灰放在宗族祠堂的，毕竟自已也真心实意地给顾家的列祖列宗磕了那么多年头不是？……
从福地回来后白朔洗手准备做饭，顾游看着冰箱嚎：“我要吃花蛋汉堡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