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桦,女子忠贞被视为美德,但这规矩多是对民间女子而言。至于皇室公主,她们的世界则截然不同,婚姻之事,往往由不得自已,却也少受那些束缚。我的三姑曾三度嫁人,四表姐亦有两次婚史,皇家的女儿,总有络绎不绝的求婚者。”他语气平和,仿佛在讲述一个普遍认知,却并未直接回应我先前的问题。
“姐夫离世后,母妃也曾劝慰大姐,希望她能重新择一良人,以免孤苦无依。然而,大姐对此总是缄默不语,每当母妃提及此事,她便默然离席。”玉宣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继续说道。
我被他的叙述深深吸引,未曾想那位红衣如火,明媚动人的女子,竟藏着如此深情的一面。
“起初,母妃以为五年时光足以冲淡一切,便想方设法安排大姐与各路青年才俊相遇。其中不乏如异姓王欧阳临这样的杰出人物,他文才武略兼备,与大姐相谈甚投,母妃满心欢喜。但那一夜,大姐借酒浇愁,泪流满面,紧紧拽着徐任凡的衣袖,口中反复呼唤的,却是‘远天’二字。”他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远天’是姐夫的字,源自我姐曾说,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远离尘嚣,无拘无束,相逢天涯。姐夫为了这份深情,特意将自已的字改为‘远天’,寓意着姐姐的心永远在他那片远天之中。虽然此举略显唐突,但从那以后,母妃便再未提及续弦之事。而我,也永远铭记着那晚,姐姐那痛彻心扉,难以自抑的哭泣。”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我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姐姐年复一年地举办这场宴会,却始终未见失态。直到今日,萧鹤的一曲琴音,才让我恍然大悟,原来姐姐的心中,那份深情从未真正消逝。”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玉宣斜了我一眼,随即猛灌了一口酒,缓缓说道:“今日她起身之后,轻吐了一句诗,便独自步入了供奉姐夫画像的佛堂,我如何呼唤,她都未曾回应。”
“大公主到底说了什么诗呢?”我好奇地扯住他的衣袖,心怀期待。
他沉吟片刻,语调低沉而重复:“她说,‘直道相思了无益’。”
随即,他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不解地望向我:“你说,既然她明白相思无用,为何还要如此执着,不肯释怀?”
他的神情中透露出深深的迷茫,仿佛置身于浩瀚的沙漠,找不到归途。
我沉思片刻,然后认真地看着他:“难道你不记得这诗句的后续吗?”
他摇了摇头,略带羞涩地说:“我对诗词并无太多兴趣。”
我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两句诗意味着,即便深知相思之苦无济于事,也甘愿为这份情感而沉醉,甘愿承受这份清寂的痴狂。”
我稍作停顿,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抹去的记忆,莫过于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因为当人还在时,他们的行为举止会带给我们欢笑与泪水,交织成复杂的情感。然而,一旦他们离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风而去,留在心中的,唯有那些美好的瞬间。”
他听后,似乎更加困惑了:“可人一旦不在了,时间不是会冲淡一切吗?”
我双手环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臂之间,目光凝视着前方,“人在世时,所作所为既有让人喜悦之处,也有令人伤心之时。时间一长,或许会因琐事而心生怨怼,但人一旦离世,留下的唯有记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淡化,而留下的,都是对方的好。如果一个人用一生来对你好,你又怎会轻易忘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