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泊坐落于檀洲丽阳城的西隅,紧邻着那条每逢朝月节便灯火辉煌,花灯如织的长街。湖面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湖畔则是佳人云集,妆点得丽阳城更添几分繁华与奢靡,成为了无数文人墨客竞相流连的胜地。
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车轮与石板轻轻碰撞,发出阵阵悦耳的细碎声响。不久,随着车夫一声悠长的“吁”,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目的地。车外传来车夫温和的声音:“姑娘,到了。”
随后,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角,我顺势将手中的食盒递出。未待车夫伸手相扶,我已自行提起裙摆,轻盈地迈出马车,稳稳地踏在了地面上,随即轻盈一跃,跳下了马车。
刹那间,车夫的一只手仍悬于半空,仿佛时间凝固,既未上升也未下落。他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一片愕然,双眼圆睁,初次邂逅了世间少有的直率女子。我略带羞涩地回以一笑,轻轻从他手中接过食盒,化解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随即将手自然垂落,目光转向我身后,轻声指引:“二爷正在那边,姑娘请自行前往。”
我依言转身,目光所及之处,一艘装饰雅致的画舫悠然泊于湖畔,其上,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静静伫立,身姿挺拔,仅从那清逸的背影便能感受到不凡的气质。
我轻声致谢,随后轻轻提起裙摆,踏着木梯缓缓而上,心中带着一丝期待,向那抹令人心动的背影靠近。
船板上,一桌佳肴错落有致,每一道菜都精致非凡,然而遗憾的是,期盼中的柔儿并未现身。
恰在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引得青衣男子悠然转身。他手中折扇轻展,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映衬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笑容温暖如春日初阳,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寒意,让人心生暖意。
“竟是曲二公子?”我脱口而出,心中满是惊讶。
曲洁绍见到我立于面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时间在这一刻停滞。片刻之后,他才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略显僵硬的微笑,随后迅速调整情绪,恢复了他往日那份淡然自若、超凡脱俗的气质。
我心中暗自揣测,无数次想象过与柔儿相约的会是何许人也,却万万未曾料到竟是曲洁绍。他出身名门,学识渊博,举止文雅,在丽阳城内享有极高的声誉,是众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佳偶。尽管他常与世子等人涉足风月场所,但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风评,从无不良传言流出。今日之事,着实让我意想不到,他竟会与青楼中的女子私下相会。
然而,转念细思,柔儿之姿色与品性皆属上乘,曲二公子倾心于她,实则情理之中,如此一想,心中竟莫名释然,虽不明缘由,却感轻松。
“蓝蝶姑娘,”他轻声唤道,语调中带着几分礼貌与疏离,算是简单的问候。
我微微欠身,以表敬意,“二公子安好。”
他见状,本能地欲伸手相助,却在半途顿住,手指悬于空中,似是在权衡身份与礼数之间的微妙界限,最终选择了尊重与克制。
我自然不愿让他陷入两难,便自行站定,双手稳稳托起食盒,递至他面前,动作间尽显温婉与得体。
“柔儿姑娘近日抱恙,遗憾未能赴二公子之约。适逢蓝蝶前去谢过柔儿姑娘赠予翡翠玉镯的情谊,她便托付我代她向公子致歉。”
他闻言,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眼眸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时而迷离恍惚,时而又似流露出一丝感激。
此时,一婢女欲上前接手食盒,却被二公子以手势轻轻制止,遣其退下。他定了定神,亲自上前,从我手中接过食盒,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蓝蝶姑娘不辞辛劳,代为传达,实乃感激不尽。何不稍留片刻,共饮一杯薄酒,以表谢意?”
我轻轻摇头,回以微笑:“夜色已深,想必世子殿下已归府,奴婢不便久留,恐扰了二公子的雅兴。”
他欲言又止,嘴唇微启,似有许多话语欲吐,却又在最终化为一个浅笑:“既如此,我便不强留了。请。”言罢,他转头对身旁的婢女轻声吩咐道:“安排车夫,务必安全送蓝蝶姑娘返回瑞亲王府。”
我轻声道谢,随后依着婢女的引领缓缓退离。背脊莫名升起一股温热,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轻抚,即便是短短几步的路程,也感觉漫长如穿越了时光隧道。尽管如此,我仍强忍着心中的波澜,没有回望一眼。
终于踏入了马车之内,随着车帘缓缓落下,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似是被隔绝在了车外,车内恢复了宁静与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