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翠浓,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已经酉时了。公主可要传膳,公主午膳都未曾用过,怕是饿了吧。”翠浓端着漱盆进屋,扶着温姝起身洗漱后才继续说道,“公主,外面还有位公子不曾离开,就那么呆呆地坐了一下午,这才初春,一到傍晚冷风刺骨,奴婢们让他走,他走不愿意走。”
“哦?谁?”温姝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这些人,要么是因为地位接近自已,要么,就是被温宁“胁迫”不得已才来参加宴会的。
这人…自然也不例外。
“他愿意等就等吧。”
“可是……”
翠浓咬了咬嘴唇,似乎还想为那位名叫苏祁的公子辩解几句,但见温姝神色淡漠,终是未敢多言。
她望向窗外,天色已渐渐暗淡,流水桌旁,苏祁的身影在微弱的烛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孤独。
冷风穿过半开的窗棂,卷起几片落叶,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而他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公主居住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执着与不舍。
夜色如墨,缓缓吞噬着最后一抹余晖,苏祁的身影,在这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凄清。
温姝用完膳,才想起翠浓说的事儿。
“人还没走?”
翠竹点头,“公主,奴婢看那人也真是执着,驸马都让他走了,他还是不走,奴婢们也不好去赶,就那么呆坐了一整天了,公主,要不,奴婢让夏公公将人赶走?”
“不着急,这些,都撤了吧。”
“是。”
温姝瞥见一旁的糕点,立马让收拾的翠浓停下,“等等,翠浓,把这糕点留下。”
翠浓不解,但也点头将糕点留了下来。
温姝狐疑:此人怕不是个傻子?要不然,就是别有所图。
“公主,要不要奴婢陪您走走?江大人和驸马都在书房商议这踏青之事,恐怕来不及过来陪公主。”翠竹上前,温姝摆摆手,“都下去吧,本宫自已一个人清净清净。”
“是!”
翠竹和翠浓闻言识趣地离开了摘星殿。
温姝披着柔软的织锦斗篷,踏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踱至白日宴会的边缘。
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不远处流水潺潺,似在低语,与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烛火相映成趣,增添了几分幽静与神秘。
夜风带着初春的寒意,不时穿梭而过,温姝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斗篷,纤长的手指轻轻搓着掌心,呵出一团团温暖的白气,在冷清的夜色中缭绕,又迅速消散。
隐约间,温姝这才看到了席间端坐的苏祁。
温姝缓缓走近,借着微弱的烛光,她发现苏祁竟是真的睡着了。
他缩在宽大的衣袖中,脸色因长时间的等待而显得有些苍白,发丝也略显凌乱,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在额前,为他平添了几分落魄之感。
身体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背脊却微微前倾,似乎是在梦中也在努力挺直。
一阵夜风吹过,带动了他宽大的衣摆,轻轻拂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与周围静谧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喂……”苏祁吓得睁开眼,见到近在咫尺的温姝木讷地忘记了动弹,目光似乎也痴傻了。“仙女,姐姐。”
温姝一身白衣,没有白日的华贵,浑身都萦绕着一层月光一般,清冷而脱俗。
她站在苏祁面前,衣袂随风轻轻摆动,宛如月中仙子,不染尘埃。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使得她本就绝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超凡脱俗之感。
她的眼神清澈如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静静地蹲下与他平视,注视着他。
夜风拂过,带起她的发丝与衣角,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
“不认得本宫?还是烧糊涂了?”温姝伸手探了探苏祁的额头,果然,苏祁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这人身体如此孱弱,这是准备用“苦肉计”?
“公主,殿下……”
苏祁一下子便晕倒在桌子上,温姝的手还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她连忙收回手,身子前倾,想要查看苏祁的情况。
苏祁的身体无力地滑落在桌边,额头贴着冰冷的桌面,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温姝慌忙起身,呼唤着翠浓和翠竹的名字,“翠竹,翠浓,快,叫江大人过来。”
夜风似乎也更加猛烈起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映照在苏祁那毫无生气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凄凉。
温姝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无暇顾及,只是焦急地盯着苏祁,等待着丫鬟们的到来。
“他没事吧?”温姝询问道。
江佑宁蹙眉,“殿下,今日宴会的人都走光了,他怎么还在公主府?”
温姝双手叉腰,“不知。要不是翠竹和翠浓跟我说他还没走,本宫都没注意。”
江佑宁蹲下身,仔细检查了苏祁的情况,眉头紧锁,“殿下,这位苏公子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极为虚弱。而且,他小时候似乎患过重病,留下了病根。臣听驸马提起过,他是户部苏侍郎家的二公子,小时候因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智力一直停留在孩童时期。”
温姝闻言,望着苏祁那张苍白无色的脸,“难怪!”
夜风依旧呼啸,却似乎带上了几分哀愁,轻轻吹拂过苏祁凌乱的发丝,也拂过温姝紧锁的眉头。
“恐怕这次宴会,是受了算计吧。”
江佑宁摇头,“这臣不知,不过,这次宴会名单的公子,皆是身份地位都与殿下您匹配的,苏家这是欺上瞒下,藐视皇威。若是这苏祁闯下大祸,他们苏家也难逃干系。”
“将人留在这吧,明日,去苏侍郎家一趟……问问,这人,怎么货不对版。”温姝正愁着没事干呢!
这不是送上门的“事”么。
苏祁静静地躺在偏殿的软榻上,脸色虽不再如之前那般惨白,但仍透着几分虚弱。
江佑宁手持银针,手法娴熟地在苏祁的几个穴位上轻点,随后小心翼翼地拔出。
一旁的药炉散发着淡淡的苦味,药汁在陶罐中咕嘟作响,像是为这寂静的夜晚添了几分生气。
温姝在一旁焦急地踱步,不时望向苏祁。
【这可不是人等的,万一苏祁在我这出事,就真的事大了】
【区区户部而已】
【啧,你不懂】
随着江佑宁最后一针落下,苏祁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他烧退了吧?”
江佑宁点头,“殿下先回去休息吧,苏公子明日应该就能醒来。”
温姝点头。
“好,若是有事,立马差人来告诉本宫。”
“殿下……”江佑宁欲言又止,温姝转头,江佑宁淡然一笑,“没事,殿下,回去休息吧。”
今日,温姝选了两人。
恐怕,早就忘记了……当日,说让自已当“男宠”的事情了吧,如今,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江大人心情不佳?”
江佑宁瘪瘪嘴,固执摇头,“没有。”
白天驸马心情不好,晚上,江佑宁的心情也不太好。
这万一她日后后宫无数,那岂不是,日日都得闹翻天。
“苏祁没事了吧?”
江佑宁“哼”了一声,不满道:“殿下关心他?”
“关心他么?”温姝将床上的床帘拉下,将苏祁和他们两人隔绝,“他若是没事,江大人,今天不就得陪本宫了么?这几天,本宫心口疼的厉害,还需要江大人检查检查呢。”
“殿下没病。”江佑宁生硬地别过脸,却被温姝手指轻挑到了面前,“都没瞧呢,怎么就没病呢!相思病啊,江大人。这几天怎么这么严肃?本宫葵水时江大人不也忙前忙后的么?”
“殿下……”江佑宁羞燥红了脸,“殿下,葵水三日后才可……”
“本宫也没说要干什么啊,就检查检查,江佑宁,本宫等你呦,早点洗白白过来。”温姝笑盈盈地转身出了房间,留下江佑宁一脸呆滞地跪在原地。
他就知道……
他就不应该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