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跟寿王同岁,但恒王生辰略早几个月,故此寿王不得不唤他一声大哥或兄长。
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恒王这个大哥都是称职的,不管弟弟是挑衅还是跋扈,他都温和宽仁,不失分寸。
寿王几番试探都没法让恒王喜怒形于色,他只得作罢了。
寿王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则要率真,活泼甚多。
大臣们未必就都喜欢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主上,想来他们更希望主上性格率真一些,这样揣摩起上意来也要轻松甚多。
恒王以为跟寿王略一寒暄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厮竟主动凑上前来在其耳边微微低语:“大哥,你成天装腔作势的累不累?”
不等恒王来得及反应寿王已经转身走开,走开时寿王还不忘朝恒王微微一笑。
那笑在旁人看来没什么不妥,但在原本就心思细腻的恒王看来则有些意味深长。
恒王不清楚寿王那一笑是怎个意思,不过他也没困惑太久。
很快上朝的更鼓响起,皇帝升坐文德殿,文武百官们依照品级入殿。
恒王跟寿王被允许入朝听政后,他们一个站在文官之首,一个站在武官之首。
这二位不曾入朝听政之前,文官之首自然是宰相王桂,而武官之首则是枢密使李俊。
自本朝太祖皇帝开始恐大臣们上朝后相互窃窃私语,于是就把管帽做了改良,原先的软翅儿官帽改成硬翅儿,两条翅膀在两边平行开来,差不多有五六尺长,如此以来官员们入殿后碍于帽子上的平翅所阻自然无法相互窃窃私语。
今日朝上今上同管钱袋子的三司使,以及刑部尚书讨论了几件比较棘手要务就准备退朝。
就在这个时候左御史突然站了出来:“臣有本要奏。”
御史台的官员出来说有本要奏,不管是皇帝还是文武大臣都不免紧张,毕竟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监督百官以及君上的,他们可以越级参奏。
太祖皇帝留下铁律,不杀士大夫,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于是从开国至今本朝言路广开,言官们仗着太祖皇帝留下的铁律参奏丞相,甚至是批评皇帝屡见不鲜。
有不少丞相被罢便是因着言官的参奏,哪怕今上独宠宰相王桂,隔三差五还有不怕死的御史言官出班参王桂以及同党一本。
今上和蔼的看向出班奏事的左御史:“爱卿有本要奏,速速奏来。”
旋即,这位名唤左崇的御史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臣要参鸿胪寺少卿高矿,参高矿挪用三万贯公使钱用来为其宠妾之弟偿还欠债。”
谁都没想到这位许久没出来参人的御史今日要参的是鸿胪寺少卿高矿,高矿可是恒王的岳父,今上的亲家公啊。
本朝制度使然,每个衙门都会拨一大笔公使钱用来官员们迎来送往,宴饮之用。
只要公使钱不超标,不挪做私用,朝廷就不会过问。
高矿把公款拿来帮宠妾的弟弟还债,而且数额还不小,若证据确凿就可定罪了。
高矿若身份普通还行,可他是恒王的岳父,难保有人不利用此事做文章。
这位左御史可不是红口白牙空口弹劾,他拿出了确凿证据,证据已经呈至今上面前的龙案上。
这一刻恒王总算明白了寿王在待漏院里朝他一笑是什么意思了。
回到王府,恒王衣裳也没换就直接去了正院。
才操持完庶务的高琼正在吃茶歇息,恒王没用通传直接到了高琼面前。
“王爷下朝了,妾吩咐厨房给您准备些吃食。”高琼虽感觉到了恒王身上散发的寒意,她还是在强做镇定。
恒王冷声道:“王妃不必忙了,本王不饿,让她们退下,本王同王妃说点儿事。”
高琼忙把白露等侍女撵出去。
厅内就剩下夫妻二人了,恒王才冷声开口:“高氏,你父亲挪用公使钱一事你可知情?”
恒王甚少当面称呼妻子高氏。
听到高氏两个没有温度的字,高琼的身在微微一颤,她起身朝恒王盈盈一拜:“王爷,妾自从出嫁后一心一意都在您身上,甚少过问娘家的事。妾的父亲虽平庸,却也不敢把公使钱挪做私用啊。”
恒王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妻子,冷声道:“今日在朝堂上御史出班参奏你的父亲,你父亲挪用公使钱的证据是本王眼睁睁瞧着呈在御前的。高氏,本王从没奢望你的母家能助我,至少别给本王添乱吧。”
高矿敢把公使钱挪做私用恒王自是不知情,可在外人看来高矿敢这么做就是因为有恒王给他当靠山,他才有恃无恐。
恒王甚至能预感到很快御史台弹劾他的奏疏就会纷纷飞入皇帝御前,寿王以及老贼王桂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恒王黑着脸离开正院后就回了书房,有烟岚和云秀服侍着更了衣他才命人把欧阳先生请来议事。
待恒王离开后,高琼忙打发王妈妈回高府一趟。
高夫人得知丈夫把衙门里的公使钱用来给宠妾张姨娘还债后气的差点儿吐血。
高矿有几房妾,唯有年轻貌美的张姨娘最得宠。
高夫人平常碍于丈夫的威严不敢奈何张姨娘,如今因着这么个小玩意儿惹出大祸来,她这主母自然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不听话的小妾。
张姨娘被关在了院子里,身边伺候的人都被调走了,她的一双儿女也被主母派来的人强行带走。
如今高矿自身难保了,他自是无力庇护宠妾,由着高夫人发落。
晚些时候梅蕊才知晓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梅蕊估摸着稍晚些时候恒王会过来,故而让海棠准备着。
这次恒王没有夜半偷偷来落梅居,而是直接来落梅居陪梅蕊用晚膳。
梅蕊见恒王神色如常就知今早之事对他的影响不是甚大。
用罢了晚膳,恒王携梅蕊靠在软踏上叙话,他这才提起今早朝堂上的事。
“高矿挪用公使钱确实不该,然而类似的事屡见不鲜,只要挪用的数额不是甚大就能遮掩过去,此事能被捅出来显然是冲着我恒王府来的。”恒王牵着梅蕊的素手缓缓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