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呀,这不是风想告诉你,趁着还能看到几分光明就多看看么,万一那天真的啥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黑暗,那岂不是要后悔死。”
卫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打着哈哈,拍了拍繁钦的肩膀。
“多谢姑娘,有被安慰到。”
繁钦抿了抿唇,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觉得身边这个女人就是他波澜不惊心境的克星了,倒是也有趣,竟然瞎了还能遇到这样有趣的人。
已经下了山坡的赵枣儿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二人。
摸着脑袋瓜怎么也想不通,卫姐姐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瞎子带着出门呢?
挖个菜根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呢,她却说人不管咋样都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呢,
这几日观察下来 ,她发现这里的人只有卫姐姐不把繁钦当瞎子,但......似乎也没把他当人。
唉,繁钦也是不容易啊,落到卫姐姐手里了。
她始终怀疑卫姐姐在这冬日憋久了,拿这瞎子当消遣呢;
证据在于,比如:夜里让一个瞎子看火添柴,支楞他去雪地取‘干净’的雪回来煮水喝,就像现在挖根草儿还带着他出来,跟玩儿宠物似的。
可偏偏他还都完成了,嗯~,起初她还想着劝劝卫佚别这么欺负残障,可繁钦说话做事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人似的,她也就不再多说啥了,反正卫姐姐做事总有她的道理的。
......
......
......
来时山有雪,
归去尽白头。
银簌乍春暖,
思作妄川流。
“自然界奇观呐啊?你们这儿修仙么?
怎么山这边盖了雪,隔着那条江的那边却是青山依旧啊,
那干嘛不过去啊,搞条小船儿,这水也不见有多湍急呢?而且我看这里边还有小鱼儿呢,干嘛不打鱼吃呢,还在这儿啃什么草根儿?”
隔着妄言川,对边是一片长青绿色,虽也明显见着打了霜雪,但能看得出比这边温度低得多,那地势也肉眼可见的矮了这边一大截。
卫佚叼着一根儿山麦冬的草根儿,转头仰视着山北的悬崖峭壁,一眼望不到头,脖子酸得很,低下头又看着一群人呆逼又努力地挖草根儿,叹了口气,转头蹲在江边儿刨开一团雪,把手伸进水里转了转。
一条儿肥美的鱼儿调皮地碰了她的手指,转而又往下沉去。
“哎啊,真的有鱼呀!大家,快来捉鱼吃。”
卫佚那叫一个激动,腾地站起来 ,吃鱼不比吃草根儿强,可竟然没有一个难民在意她说的话 。
刀疤脸转过头劝着卫佚:
“卫女侠,你可离那妄言川远些,那江水不干净啊,里边有水鬼,会索命的!”
卫佚蹙眉看了一眼刀疤脸,又不死心地蹲下去,眼巴巴地看着那条浮上来的鱼。
“卫姑娘不知道么?
此川名唤妄言,自北境天山而来,终年不化,是北境为数不多的水源之一,
流经这淮荒山脉,虽看起来平静无波澜,却最是凶险,只要人或者船只流经那川的中部,便会无缘无故被暗流卷进川内,至今无人生还。”
繁钦看不见,便背着小破篓子伫立在一边儿帮人家背挖出来的草根儿,他转过身淡淡解释道。
“哈?那这底下可有些门道,说不定下边藏着什么宝贝呢。”
卫衣点点头,十分好奇地朝着川中间张望,心想着能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她继续问道:
“那我又不去中间,我就在这边儿上捞几条鱼总不会有危险吧?”
“淮荒山脉这一段的妄言川又名葬匪川,姑娘知道辰王殿下之前几年在这一带剿灭的土匪流寇尸体,都去哪儿么?”
风寒,繁钦下意识闭了闭眼眸,淡淡道。
“啊啊哈哈,我懂了。”
卫佚默默收回在水里搅动的小手,站起身甩了甩水,将小手放在怀里捂热乎。
“我在多问一句,那什么辰王谁呀这么嚣张?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呐?”
“以前,听同僚说,辰王除匪时,这条江隔三岔五都是血红的,他抓了土匪也不问什么,心情好就扒人皮,心情不好就直接放完血,然后那尸体就绑上石头往下沉,不论男女老少。”
卫佚问了一句,繁钦就百无聊赖地解释着,语气却不带什么情感。
“哇哦,你说你从皇城来,那你见过这活阎王么,这么凶狠,得长成什么样儿凶神恶煞啊。”
卫佚心里便就此记恨上了这辰王了,好好地一条生态江流,肥美的鱼却不能吃了,这老小子真是个暴殄天物的混账 ,要不是他,她这个冬天活得比现在好多了,至少不用在这里挖草根垫肚子。
“皇亲国戚,哪里是我这等小人物能见到的。”
“哼,等老娘饿不死出去了,就把这座山买下来,全部种上粮食,可恶!”
赵枣儿走过来 ,将一把清理好的草根儿递给卫佚,卫佚恶狠狠地吃了一口,干哕着咽下去,小脸皱巴巴地演绎着痛苦。
“哦?”
繁钦听到卫佚说要种地,突然来了兴趣,不过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嘴角微微上扬道:
“那姑娘可要破费了。”
“?区区一座小荒山而已,这山顶连根树叉子都不长叶子,能值几个钱?”
卫佚不屑一笑,畅想着未来,抬手便大言不惭地指着山川划拉。
“哼,对面儿的老娘也拿下!到时候山高的就种水果放养牲畜,山低埋水稻圈地养鸭子种主食,中间土豆红薯蔬菜,利用这条江水灌溉,天时地利!谁他大爷地也别想饿着我,哈哈哈哈哈~~”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若是姑娘日后真的能买下这七七四十九重山组成的淮荒山脉来种地,那在下或许也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听着旁边卫佚傻乐呵的声音,繁钦不觉一笑,心想着这还真是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