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妹,谢谢你把我救出来......”
卫佚的睫毛闪了闪,艰难抬首看向赵枣儿,眼中带着期许地问道:
“你确定卫家村被~全部~杀害了么......”
直到赵枣儿再次点点头说自已是亲眼所言,亲身经历后,她的眼中逐渐黯然下去,不管这些是不是凌初颂干的,但皇家沾边的事儿,怎么想也是他引来的,说卫家村全村的村民皆是因他而死也不为过......
卫佚此刻的声音已经只剩下一点点气息了,这是她平生第二次感受到无力,第一次是母亲死在竹林的那一晚,这次是面对这些位高权重的人随意毫无人性抹杀人命的时刻,
此刻她仍然有些不相信这些。她此刻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凌初颂一句话没说离开自已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已现在是在难过村民的死还是凌初颂的离去。
总之,她丝毫没有气力和能力 去面对了......
“卫姐姐,你别这样,你别怕。”
赵枣儿看着卫佚泪眼婆娑着,全身抽搐个不停面上却冷静如常地将泪水硬生生憋回去的样子,心下心疼极了。
“卫姐姐......”
赵枣儿掉着泪怕卫佚受冻,把棉被拿起来包裹住卫佚,整个人也抱着卫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男装的卫佚被赵枣儿扶着劝说她继续躺下,自已拉着板车往前走,她絮絮叨叨着最好还是赶快离开黄水镇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卫佚脑子乱得像一团缠住的毛线,加之受伤的痛,她便没再推脱,她整个人显得神经有些麻木,处于浑噩的状态。由着赵枣儿给自已盖了厚厚的棉被,继续往南边走了。
走着走着,本来就是满地残雪,又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天空突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卫姐姐,冷么?
撑一会儿,等过了前面那片竹林,我们就到南省的境地了,我听说去往南蒙州的路上会有不少客栈,那里有很多赚钱的机会。
等我们改道了,我就去客栈打工,然后一路南下,南蒙州最是繁华,那里一定有我们的出路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卫佚没有心思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漫天飞雪,寒冷的雪飞落在她的脸上,缓缓融化,然后反反复复如此重复,此刻,她只觉得自已这颗心比这雪似乎还冷......
“驾,驾,驾......”
隔着竹林的另一边官道,凌初颂只是随意套了身单薄的黑衣,他冒着风雪,满眼通红,疯魔似地驾着千里马奔跑,一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唇角还残留着因为惊厥而涌吐的血。
若是细看肯定能发现他胸膛靠近心脏的地方即使身着黑衣也渗湿了一片,他竭尽全身全心朝着卫家村赶去,上半身在风雪里随着骏马奔驰已经摇摇欲坠。
因为听说凌厉烨病危的消息,凌初颂紧赶慢赶想要回宫,结果在不料半路遇到闻人青玄和凌封锦的大规模 截杀,他带着千忍的精兵拼死搏杀突围。
陈县一战 足足和闻人青玄与辰王的人周旋了一夜。
凌初颂因护着凌稷又受了伤,好在亓慎的人马去得及时,最终以闻人青玄和辰王的一百死士全部覆灭收尾,凌初颂并无大碍,危急之间匆匆收拾后继续赶往皇城。
等回到皇宫后又被太医和国师告知凌厉烨心力衰竭,若是没有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做引子喝下,他便撑不几日。
凌厉烨自小对他相护有恩,凌初颂必然不会拒绝放血之事,便由着太医放了几大碗心头血,随后更是当场就晕厥过去,等他醒来已经是卫村被屠的六日以后了。
他才刚醒来,又得知亓慎请罪的报道,那日他并未及时找到卫佚和凌晞,后面接到暗线禀报闻人青玄和辰王的人要在陈县截杀凌初颂和凌稷的事情,于是自作主张只留了几个人继续在卫村周围留守找人,自已则带着大部队前往陈县增援。
陈县一战后,他又才折返回去找人,可就那一夜的功夫,自已留守的几个人全部被杀,卫家村一夜之间 被夷为平地,整个村庄都消失不见,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也全部消失了,等他去查消息时,就连和卫家相关的人都惨遭屠戮。
“你这下可惹大祸了!卫家村被屠,要是王妃和世子真的被害,殿下一个人以后可怎么办呐......”
亓官和亓慎并肩骑着马追赶凌初颂,亓官看着前面自家主子发疯不顾生死驾马狂奔的样子,愁容满面。
亓慎冷着脸没说话,心下压抑着苦涩懊悔。
卫家村被屠和王妃世子失踪都是 因为他失职所造成的,若是王妃和世子出事,他就是十条命也不够抵的,他对不起主子......
“佚儿,阿晞,你们不能有事,都怪我扔下下你们走了,你别出事。”
凌初颂托着伤残半死之躯,不顾属下的劝阻,拼死也要回到卫家村找人。
等他亲眼看到整个卫家村被夷为平地,人烟了无 。
他循着以前的踪迹回到卫宅,那里也被烧得片甲不留,他慌了,颤抖的身体在大雪纷飞的天地里,像一叶漂浮的舟楫,他脑海里浮现出卫佚平日俏皮可爱的样子。
不,不会的,怎么会呢?
她那么聪明,身手又好,怎么会轻易就死了呢?
她一定是带着阿晞跑到哪个地方藏了起来。
“来人,掘地三尺 也要将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凌初颂下令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已经撑不住地跪倒在地上,亓官上前扶着人回禀道:
“殿下,山上发现了大量白骨残渣和粉末,估计是卫家村村民的的遗骸,要去看看么。”
可能王妃和世子也在......
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生怕再刺激到他家主子。
闻人青玄手段太阴毒狠辣了,北境一事,他被殿下以金蝉脱壳之计骗了之后,自已以为夺得兵权,结果被主子杀了个回马枪,手中折了几乎一半的势力,所以才对卫家村下如此重的手,并且想一并趁机杀了殿下,可这次他依旧没得手,好在他也‘自损八百’,一时半会儿兴不起什么风浪。
“不,我不相信她死了,继续派人找,卫家村没有就去黄水镇,南源府,就算走遍天下也要将人找出来!”
凌初颂心悔恨无穷,要是自已当时选择找到佚儿和阿晞再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都怪自已,都怪自已无能,没有保护好他们。
阴风怒号,他跪倒在雪地里,狼狈地呜咽嘶吼,
他的心口受因放血受的伤不及心里的失去爱人痛的万分之一,
巨大的荒凉和坠落感无尽的席卷着自已,
他发誓要将闻人青玄和凌封锦碎尸万端!
“主子......”
亓官站在一旁不敢作声,他自家殿下,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痛苦的殿下。
他从十五岁参军遇到当年才十二岁的凌初颂便是一路听着他的传奇长大的,他进军营时,凌初颂已经参军一年多了。
在北境如此严寒凛冽的冬天里,刚进军营的士兵很多都不习惯。
许多士兵都因为温度太低生了冻疮,又要行军赶路,手脚磨破了疮,那种又痒又痛的溃烂,殿下也经历过,他却未见过这个小孩儿喊过一次怨。
北境的苍原的冬日,荒凉不毛。
军中粮食补给少得可怜,豺狼虎豹不少。
那时,他曾因为找吃的时被野狼攻击,就在快被狼咬断脖子的那一刻,是小殿下救了他,
那一杆枪飞驰而过,瞬间穿透狼的肚子,他抬头时,只看见凌初颂沉默着拉起了吓得哭尿裤子的自已。
后来那狼最后用尽全力吼叫了一声,引来了一群饿狼,他在小殿下身后不停地战栗,被狼群围困的恐惧让他连眼泪都忘记掉了,打湿的裤衩子很快冻得变成冰碴子。
他想完了,这下还没精忠报国呢,要变成群狼口中餐了。
可等他看向身前的小殿下时,却没在他眼里见过丝毫畏惧,冻伤的小脸桀骜不驯,他气息沉稳,冷静得比恶狼的呲着的獠牙还可怕几分,他捡起自已先前 因害怕野狼,胡乱挥舞而折断的刀,淡淡说道。
“把那枪拔出来,杀敌时,你手里不能没有武器。”
就这么一句话,他突然心生烈火般的斗志,憋着劲拔出了那杆枪,决心与凌初颂并肩作战,哪怕是必死的结局!
二人在狼群中周旋,凌初颂就拿着那把破刀,硬生生砍死了头狼,他打着辅助帮着砍伤了几匹周围的 狼。
也不知道是狼群因为失去头狼而溃散,还是被凌初颂周身煞神般的气势吓到,总是,最后他们竟然吓住了狼群,坚持到了援军的到来,他不可思议地活了下来。
亓官看着 凌初颂受伤,心里也十分难受,可此时此刻就是将闻人青玄碎尸万段,也不能挽救王妃和世子的死啊......
“主子,主子......”
亓官声声心疼地喊着,凌初颂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连日赶路的体力消磨殆尽,加之受到的打击过大而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