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卫佚好脾气地顺道儿刷了碗,凌初颂乐得见此,自是带着孩子去外面走了走,等到卫佚收拾完,出来时,凌初颂和两个孩子已经继续读书去了。
卫佚没去打扰他们,自已在院子里的枇杷树荫下扛了把椅子坐着。
手里拿着刚买的扇子,上面画了一副牡丹图,题着绕廊柴藤架,夹砌红药栏,攀枝摘樱桃,带花移牡丹。
“哎呀呀,啧啧,惬意,啧,舒服,哈哈哈哈,且漫随天上云卷云舒,坐看庭前花开花落。”
卫佚自顾自地乐呵着,盯着树梢上挂满一簇簇接青泛黄的果子的枇杷树,许是饭后困倦,没多一会儿便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来时,已经是下午了,看着天边的云一朵朵,与山川辉映,睁眼就是如此美景,她刚要起身,忽然发现自已的脖子动不了了。
卫佚叹了口气,决定等等,这应该待一会会儿就好了,可是眼看着天色沉下来,蚊子呜呜呜的声音近在耳边,大腿子已经被咬了两个包,她只得妥协了,瘫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朝着两个小家伙的房间喊人。
“林初~”
卫佚从有气无力的叫唤,无人应答,再到半死不活的猪叫,里边的男人充耳不闻。
她只觉得气得她肝儿在震颤,一个白眼飞上天际与云朵肩并肩嘲笑她,卫佚紧捏着拳头。
“相公,阿初相公!救命呐……”
“你羊癫之症发作了?鬼叫什么。”
声音略带无语,人也确实无语。
等凌初颂杵着拐杖从门口出来,便看到树荫下那女人瘫在椅子上,由于椅子上下可以调节,那女人腿又短,她整个人可以说是浮空横躺在椅子上,从他的视角来看,她还正翻着白眼看他。
卫佚看到凌初颂的身影,心里一乐,哼,起效果了嘛,还治不了你嘞。
卫佚支楞着一只手摇摇指着凌初颂,说着就要哭出声来:
“好哇,小初子!你可是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亲媳妇儿,落枕在这儿躺着喂蚊子也不来帮帮她!”
“你……”
听她这么装模作样地一通解说,凌初颂顿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什么无情的男人,亲媳妇儿,这个不知廉耻的村妇,她还真敢说!
不过是作戏一场罢了,还拿来当成自已的筹码了吗?
凌初颂死死抿着唇,立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喂,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
我都快被蚊子吸干血了,你不想英年丧妻就赶快来帮我一把。” 卫佚扭着脖子,实在疼得厉害。
只见凌初颂不疾不徐走进卫佚身旁,微微吐了口气,将拐杖放在树旁,双手慢慢扶上卫佚的脑袋。
卫佚别着头朝向另一边,感觉到他的身影,刚要说话,忽然又感觉他的手贴着自已的脑袋,一时着急道:
“干什么,让你扶我起来,不是吧,你要谋杀亲妻啊,啊~~。”
忽然卫佚耳边响起“咔擦”一声,自已僵硬的脖子回正了,抬眼间见凌初颂那张清冷出尘的俊脸,她嬉笑着试了试扭动脖子
“哎,我好了,脖子好了,凌初颂你真棒,谢谢你喽,想不到你还会正脖儿子骨呢。”
脖子好了,卫佚噔儿一下站起身来却由于身体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躺了太久,血液有些不循环,一时间没站稳扑在了一旁的凌初颂身上,可凌初颂腿上伤重,加上身体上内伤外伤,没料到卫佚会近身,二人竟双双倒在了地上,形成了个女上男下的姿势。
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凌初颂被卫佚生生地压着带伤胸膛,却感受不到有多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柔软,睁眼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人儿,就连她润玉般脸庞上的绒毛也能瞧见。
凌初颂控制不住地耳根子发烫,瞬间别过头看向枇杷树,枝繁叶茂,见缝儿挂着满满的接青泛黄的枇杷果子,脸庞迎着下午的阳光,他只羞得渐渐觉得浑身发烫,遂屏住呼吸,不满道:
“你是不打算起吗?”
这说得卫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已竟然把受伤的凌初颂给撩倒在地上了,这要是压到伤口就惨了。
可是看到凌初颂睁着无辜大眼睛又忍耐又害羞的样子,她竟然觉得他很可爱,难道是自已太久没有男朋友的缘故?自已这是看上凌初颂这个瘸子了?
卫佚摇摇头,意识到自已身下的是个伤号,赶紧起身,将凌初颂缓缓拉起来道:
“相公,你没事儿吧,对不起,我刚刚没站稳,快进屋,我看看是不是伤口被我压到了,真的对不起了。”
被拉起来的凌初颂缓缓吸了口气,听到卫佚软软的道歉声,那口气又吐了出去。
见她刚中带柔,粗中有细,对待自已这个伤患如此细腻,道歉的态度又如此诚恳,自已如何拉得下脸去骂她,只得无奈道:
“无碍。”
说着他便要去取自已的拐杖。
哪知卫佚一把拉住他的手,一副苦口婆心地道:
“哎呦,我的林大爷,你别犟了,快随我速速进屋看看,这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儿,我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凌初颂就这么被卫佚硬扶着,听着卫佚嘴里半真半假的话,看着卫佚灵动俏丽的侧颜,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角,随她去了。
等到卫佚上下为凌初颂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大问题,又询问了她买回来的药是否有效果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才淌着一身汗,坐在边上为自已扇着风,顺道儿将风扇到凌初颂身上疑惑的问道:
“咦?怎么着天儿越来越热了,感觉这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儿,呼吸进去的都是热空气,唉呀呀,要是有空调就好了,怎么回事,奇了怪了,刚刚还好好的,真是的。”
凌初颂见卫佚一系列的动作,发自内心的有点儿感动,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看不顺眼儿了,她还是很善良可爱的嘛。
不过这空气确实有些闷热,凌初颂看了看外面沉降聚集的乌云,淡淡道:“看这天气,近日恐怕是有雷雨。”
“哦哦,原来是要下大雨啊,那我得去看看屋子漏不漏水什么的,别到时候淹了我这小庙了。”
说动就动,卫佚支楞着扇子将它扔给凌初颂,自已就抬头边观察堂屋内瓦片儿有没有烂掉的,一边出门了,只剩凌初颂若有所思地望拾起怀中的扇子。
这边的卫佚将将捡了瓦片,学着原先的瓦片装束,有模有样的补好了屋顶,天边便一个惊雷闪电映入眼帘。
“哇塞,吓我一跳,这要是劈中了,就直接见阎王去喽。”
“哗啦啦啦……,哗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沿着瓦檐唰唰地落在房前屋后,雨落时与风缠绵,逍遥于这天地间,无人可挡,无物去降。
卫佚猫儿似的,躲进屋内,抬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感觉身上湿湿嗒嗒的,转身入了房间,打算去换身衣裳,见凌初颂不在内屋,想来去阿晞阿稷他们房里了,便随意找了衣服换上。
做完这些,卫佚听着屋外雨水随着响雷阵阵而下,心是难得的安静,搬了个小凳子,去堂屋门口端坐着。
一会儿过后,有风带着些许雨雾扑面而来,半山的雨夜村庄,带着尘土的气息,只有远处山下有几户人家有灯光,明明有林蛙、风声、雨声渲染,看起来却寂静极了,在心底留下生命的美;
又有了一会儿,一股子大风将院子外面围着的竹林吹袭得沙沙作响,卫佚不喜欢竹子,那边看起来阴森森的,她将目光收回来,赏了有一会儿,便准备起身关门回去睡觉。
哪知刚转头,便借着屋里昏黄的蜡烛光,看到凌初颂站在身后,一手靠着木墙,眉目微蹙,脸庞显得更加清冷凌冽,仿佛在沉思什么似的。
卫佚见凌初颂的目光别过自已,望着屋外的黑暗潮湿,这次并未杵着拐杖,站直了修长的身子,身上薄薄一件灰黑布衣,平日梳得板正的发,此时,随意地半垂落在肩。
她怕沾了雨,打湿衣裳,门开合得并不宽,外边闯进来的风便少,仿佛不敢惊了屋里的贵人,只微微浮动他的衣角发梢,使影子凌乱地斑驳在墙壁上。
“哎呦喂,这大半夜的站人背后,还以为是我们家祖宗上来接我了呢。”
卫佚明明刚才还微愣,却移开自已热切的目光,敛了敛衣裳,夸张地扶着胸口。
凌初颂无言,他就知道,这货嘴里蹦不出好话。
不过,刚刚她在这淅沥的夜里又在想什么呢?
她说刚刚自已像是家里的祖宗上来接她了,听起来虽然像是胡咧咧的,但却有几分认真。
凌初颂想到卫佚也是孤女一个,便不得不往那方面想,大概是她想自已早逝的亲人了吧。
待到卫佚收了蜡烛,凌初颂才跟在她身后回到屋子里。
“阿晞阿稷睡了吗?”佚如往常随意懒倦的语气,问了两个小宝的事儿。
“雨夜,屋子也算暖和,他们倒睡得安稳。” 凌初颂心下感叹,卫佚还是心善的,两个孩子的屋顶修的极好,落不进
一滴雨。
“哦,那就行。”
卫佚说着便往床上走,跨过凌初颂的床褥时,一滴雨冷冷地打在她鼻尖儿,她顿了顿,又一滴下来了。
不是吧,这块儿没修好吗?
她明明按着屋顶好的地方装瓦的样子改好了瓦片呢?
奇怪,卫佚跨过来,撑着腰抬头往屋顶滴水的地方瞧了瞧,再看了一眼瘸腿子凌初颂,眨巴眨巴眼,继续往自已的床走了。
凌初颂见状没说什么,心中了然,她自然没有理由管他,而他也不会逾矩,自顾自地正打算将床褥移到没有雨的地方。
这点雨算什么,他什么风浪没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