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孩瞬间僵滞的神色，乔薇不紧不慢地解释：“因为胡总之前一直都是跟我工作室合作，这次珠宝展馆的项目体量大，胡总为人又比较谨慎，所以才选择了背靠程氏的新程，我也是好奇，想过来胡总这边学习一下新程的设计师作品，可没想到看到了你的署名……”
顺便拆穿了她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实习生而已。
林染脊背发凉，乔薇在胡英面前戳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以胡英斤斤计较的性子，就算她们的方案做得再漂亮也是打了水漂，甚至还会因为她欺骗客户而给新程抹黑。
“啪”地一声，那个平板电脑被扔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林染心肝都跟着颤了一下，掌心开始出汗。
胡英难掩怒火：“林小姐，你是怎么信誓旦旦跟我保证的？当初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不靠谱，年纪轻轻又是组长又是总监的，把我当三岁小孩耍？你满嘴跑火车，你身边那个总监也是假的吧？”
关悠悠本就不善言辞，被这么一吼，更是脸色惨白，拽着林染的胳膊不敢吱声。
空气凝滞得让人呼吸困难。
乔薇心里痛快，但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还是得帮着解围，笑道：“胡总，您别生气，这两个小丫头也是很想做成您这单生意而已，方法虽然激进了些，可心是好的，而且她们的作品确实不错，您也是认可的，不如这次就算了。”
乔薇看了一眼面前嘴唇褪了血色的女孩：“更何况林染是我未婚夫的小侄女，都是一家人，刚出社会的小丫头不懂事，还请胡总多多担待。”
说着又转身过来，佯装教训：“染染，你也是，跟胡总开这么大的玩笑，太不像话了，快跟胡总道个歉，争取胡总的原谅，嗯？”
句句在维护，却又句句像贬低。
闻言，胡英意味深长的视线果然移到了林染脸上：“早有耳闻乔小姐的未婚夫是沈家少爷，沈少爷和新程的程总又是表兄弟，林小姐莫不是因着这层关系才走后门进的新程吧？怎么说沈家和程家也是京西顶尖的豪门望族，林小姐在外面这副坑蒙拐骗的劲头还真是给两家蒙羞！”
林染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人生头一遭觉得无地自容到这种地步。
但祸是自已闯的，错了就要认。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深深鞠了一躬：“胡总，这次确实是我急功近利，但我的个人行为跟我小叔叔和程总没有半点关系，他们也都毫不知情，真诚向您说声‘对不起’，有任何后果我愿意一力承担。”
胡英冷笑声里充满了讽刺：“林小姐口气不小，也是，沈少爷的小侄女，这点钱对你来说肯定不算什么，我要求解除合同，退回预付款，并向新程索赔违约金，还有我展馆延误工期额外造成的一系列损失，你们要一并负责到底！”
“这……”林染没料到他这么狠，瞬间卡壳到说不出话来。
按照她们目前给出的方案，展馆的设计费加施工预算已经达到了七百多万，也就是说，她不但给新程搅黄了一个七百多万的单子，还得亏一大笔违约金和误工损失费出去。
林染垂头丧气地暗自盘算着，这些年沈宴川给她的压岁钱零花钱还剩一些，再把她的首饰和包全部变卖掉，七七八八加起来勉强凑出一部分，再有多的，就算把她卖了也没钱赔了，更何况这还不光是赔钱的事，一旦传出去，新程在业界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还把关悠悠也拉下了水。
林染深刻意识到捅了个大篓子，越想越自责，底气严重不足：“胡总，咱们还能商量一下吗……”
“没得商量！”胡英气得不想跟她多说，站起了身，“我这就跟你们程总打电话说明情况，后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看着女孩满脸颓丧，乔薇掩住了唇畔得逞的笑意，假装关切：“染染，我给你小叔叔也打个电话说一声吧，你出了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以沈宴川那样刚正不阿的性子，林染必然免不了狠挨一顿教训，更重要的是，能让他看清他这小侄女到底有多能招惹是非，有多烦人，趁早从身边赶走，对大家都好。
林染倏然抬眸，连忙摆手拒绝：“不，别告诉他，我会想办法的。”
她不想要沈宴川见到她这副走投无路落魄不堪的模样，又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乔薇哪里肯理会，拿出手机正要拨号，大门外却人未到声先至：“胡总有事找我？我这不是来了吗？刚好约了朋友在旁边球场打高尔夫，顺路过来看看您。”
程淮生笑意盈盈地走近，视线扫过角落战战兢兢的两个小姑娘，从口袋掏出一张工牌：“关总监，我不是在会上交待过你们，出门见客户要佩戴工牌？怎么长的记性？还让我给你送来？”
工牌姓名下方赫然写着“设计总监”四个大字。
不仅关悠悠愣了，林染也愣了，甚至连乔薇和胡英一下子都没回过神来。
“这……”
“愣着干嘛？还不戴好？”
程淮生说着就把工牌挂在关悠悠脖子上，似笑非笑的目光又落在林染身上：“你刚来公司，工牌还在做，晚几天才有。”
他转身接道：“怎么了胡总？这么严肃？我公司这两个小姑娘的设计稿不满意？”
程淮生一来，胡英怼天怼地的气势顿时矮了几分，愤懑不平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控诉了一遍，没好气地瞪了林染一眼：“倒不是设计稿不满意的事，是这林染信口开河！程总，您看怎么处理吧。”
“嗨！多大点事儿，瞧把我这两个小姑娘吓得，”程淮生热络上前攀了攀胡英的肩，“设计稿满意就一切都好说，胡总您看中的是我们公司的原创设计，又不是我的员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虽然猜测程淮生十有八九就是专门来解围的，胡英心里不痛快，可碍于程家权势，也不好挑明，不悦地支吾着：“一码归一码，程总，林染睁眼说瞎话骗我，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的。”
“怎么叫‘骗’您呢，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骗人，关总监工牌都挂上了，设计稿您也看了，这水平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新人能做得出来的，对吧？”程淮生回眸，“至于林染嘛，我是承诺过，等她正式毕业，业绩达标，给她项目组长的职位，小姑娘爱面子，提前把这名头跟您说了，您也别太往心里去。”
林染脸皮犹如火烧。
程淮生根本没承诺过她。
虽然她很想硬气地出声否认，但牵扯到新程的声誉，她现在一点都硬气不起来，像霜打过的茄子蔫在那里。
话都说到这份上，胡英怎么着也得顾及颜面，给双方台阶下：“既然程总都亲自登门解释了，我也不是刻意刁难不讲道理的人。”
程淮生爽朗一笑：“胡总大人有大量，都是误会一场，等您的展馆正式对外开放，我代表程家送您一个大花篮。”
听了这句话，胡英眼前一亮，先前的积怒不禁一扫而光。
花篮能值几个钱，值钱的是程家的名头，到时把花篮往大门口一放，来往的人都能看到他与程氏交好，以后在京西做生意只会方便得多。
胡英饶有兴味的目光又落在了林染脸上。
这小丫头还真不简单，居然能让程淮生不惜动用程氏的资源，袒护成这样。
那位不曾露面的沈少爷大概宠她如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