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气氛变得微妙，像有一些隐晦旖旎的东西在丝丝缕缕地扩散蔓延。
沈宴川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转移了话题：“工作怎么样？听淮生说你表现不错。”
林染撩下几缕发丝遮住发烫的耳根：“那当然，我才跟悠悠姐谈下了一个大客户，做一个珠宝展馆的项目，过程可惊险了，差点没谈成，还好我足智多谋。我会努力证明自已的，不让你们小瞧了，也不枉你费心思把我塞进新程。”
看着女孩流露出的小小得意，沈宴川也稍弯了好看的眼睛：“我给了你五家公司的资料，入职到淮生那里只是凑巧，但职场不比学校，你以后做任何事都得深思熟虑，认真对待，知不知道？”
林染愤愤地握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小声表达着不满：“你明明就很关心我，还不承认。”
沈宴川容色始终平静：“你是我养大的小侄女，有什么不好承认？你遇到任何问题我都会关心你。”
又是这副不咸不淡听到腻的腔调，不着痕迹地划清与她的界限。
林染不想接话。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
饭后林染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去厨房洗，沈宴川推开窗，站在墙边抽烟。
长身玉立，浓眉星目，白皙修长的手指间青灰色烟雾缭绕，氤氲着他漆黑眼眸里猜不透的情绪。
他其实抽烟的时候也不多，偶尔工作疲惫的时候，或者有心事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在想什么。
林染擦干手，走到他身后，细白的十指拘谨地绞在一起，唤了他一声：“小叔叔。”
沈宴川摁灭烟头回眸：“怎么了？”
女孩脸颊绯红的模样尽收眼底。
林染一颗心怦怦乱跳，鼓足了勇气，轻声开口：“既然话都说开了，我想正式跟你表个白。”
也算是满足她少女心事最重要的仪式感。
她没等沈宴川说话，径自接道：“十八岁那年寒假，你带我去北欧看极光，那时我们一起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你怕我冷，把自已的围巾取下来，围在了我的脖子上，那个瞬间闻着你身上的味道，我就心动了。那天的极光很美，但我一直看得不专心，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你的样子。”
林染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抬头看男人沉静深幽的眸子：“沈宴川，你一直把我当小孩，但我早已经不是小孩了，我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沈宴川空冷的目光落向远处，将暮未暮的天际笼罩着铅灰色的光，他搭在窗边的手背隐隐有青筋凸起。
他记得那次在北欧订酒店，因为到处客满，只订到了一个大床房，夜里半梦半醒的时候，林染居然钻进了他睡的沙发窝在他怀里。
当时他只以为她睡得迷糊，从洗手间出来走错了地方，并未多想，现在回忆起来，她对他的那份心思竟从那里开始，仔细隐藏了这么些年。
林染酸涩地笑了一声：“我以前一直不敢让你知道，怕你会生气，但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我只是想认真地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被你拒绝早就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谁还没个爱而不得的人，这几天我也想开了，我不奢求能跟你怎样，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一定会好好的，可以吗？”
说着说着，林染还是没忍住眼泪，低头胡乱擦了一把。
“也许你觉得我小题大做，但沈宴川，你的命就是我的命，请务必珍惜，不能有半点闪失，好吗？”
听着女孩难过又真挚的表达，沈宴川喉头压抑地滚了一遭。
人非草木，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疼爱着宠大的小姑娘委屈到泪流满面，他胸腔里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浓重情绪。
想替她擦眼泪的手抬起，又自制地放下，沈宴川轻抿薄唇，复而开口：“染染，事情不会那样糟，别担心，嗯？”
林染上前揪住他的衣袖，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不要听这些安慰人的话，我只要你答应我，你会平安无事。”
深幽的瞳仁里有她清晰的倒影，沈宴川沉默了一秒，颔首：“好，我答应你。”
林染伸出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拉钩，说话算话，一百年不许变。”
大拇指也郑重地印上了他的。
稍显稚气的举动里却藏着无法言说的深情。
沈宴川深深地望着她：“嗯，说话算话。”
“那我还想抱抱你。”
她知道自已有些得寸进尺，但这一刻她就只想抱他一下。
林染未等他允准，径自钻进了他的怀里，纤细双臂环住了他劲瘦的窄腰。
还未散去的烟草味混着衣料上清淡的香氛涌入鼻腔，是属于他的味道，让她安心的味道。
沈宴川的手还滞在空中，他垂眸看着女孩蓬松的发顶，她的小脸带着温热呼吸贴在他的颈侧，微微颤动的睫翼隐藏着太多的眷恋和担忧。
他终是缓缓绕过了她的肩，安慰地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像轻哄儿时哭闹的她安睡那般，告诉她风雨无惧。
她静静抱了他许久，他也没有再推开她。
未来一些隐隐将至的暗潮也未能打搅此刻祥和静谧的气氛，她只要他在，他只要她相信，他会在。
那晚过后，林染心里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对沈宴川的心事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他们的生活也并未因为一场告白而发生变化，还是像原来那样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同住一个屋檐下，都守着克已复礼的界限，不曾逾越过半分。
珠宝展馆的设计方案前后改了六七版，林染和关悠悠互相吐槽完又互相打气，那个胡英的挑剔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最终在改到第九版的时候，她们收到了方案通过的消息，胡英派了助理请她们前去他的私人别墅沟通细节。
两个小姑娘既兴奋又紧张，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得到了甲方的肯定，在去的路上就约好了要去哪大吃一顿庆祝一番，可一到目的地，走进别墅高亮的大厅，就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胡英靠在那张皮质沙发的主座上闷声不响地抽着雪茄，板着脸不见一丝笑意，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位还坐着一个姿容姣好的女人。
林染愣了愣，意外之余，她也并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乔薇起身迎了上来，满脸歉意：“染染，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跟胡总扯了这么大的谎，说自已是新程的项目组长。”
林染脑子里嗡的一声，顿感大事不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