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沈宴川都没回来,这次的教研会开得似乎格外久。
可林染投入了新的工作,又是个不小的挑战,也顾不得再伤春悲秋,等关悠悠到岗之后,两人就一起去面见了珠宝展馆的负责人。
胡英翘着二郎腿坐在欧式沙发上睨着眼前的两个女孩:“你们就是新程派来的设计师?”
虽然都穿着干练稳重的职业装,可一个脸上写满了稚嫩,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另一个稍成熟些,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呆里呆气。
胡英心下不满,但碍于新程背靠的程氏,也不好发作,说起话来难免居高临下又阴阳怪气:“我找你们设计的展馆,将来展出的珠宝价值可达数十亿,到时还有各界名流前来参加拍卖会,程总派你们两个小娃娃过来,是不是太敷衍了些?”
林染与关悠悠默默对视一眼。
早有耳闻这个胡总难搞,果然还没说上话就给人来了个下马威。
林染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挂出了一个礼貌得体的笑容:“胡总,初次相见,您暂时还不信任我们,我们十分理解,但您总不能不信任程总吧?程总既然能派我们过来,当然是充分肯定我们的能力的。”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染,在京西大学建筑学院读的室内设计专业,目前在新程设计部任小组组长,我身边这位关悠悠关总监是我的直属上级,工作经验相当丰富的,”林染从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翻出一个文档递了过去,“这些都是我们关总监之前做过的项目案例,请您过目。”
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胡英半信半疑地接过:“你们年纪轻轻的一个组长一个总监,该不会是忽悠我的吧?”
关悠悠也觉得她这牛皮吹大了,心慌地背着手在她腰上轻掐了一把。
林染满脸镇定地保持着微笑:“职位高低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您看看就知道,我们并不是光凭一张嘴过来的。”
胡英皱着眉头低头翻看着,片刻后沉吟道:“设计风格确实还是入得了眼的。”
听到这句话,两个小姑娘都不由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可胡英又接道:“只不过这些案例是你们亲自做的吗?该不会是抄来的吧?”
林染答得十分自如:“怎么会,抄袭在业内可是会被封杀的大罪,但凡有点职业操守都不会踩这种红线的。”
虽然出门在外,面子身份都是自已给的,但专业的问题还是得由专业的人来解答。
林染赶紧给关悠悠使了个眼色,关悠悠从容不迫地把文档里面近十个项目的设计理念和过程娓娓道来,胡英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那行,既然你们这样拍着胸脯保证,我也就信你们一次,但我可说好了,这个展馆要是做得不满意,我可不会付设计费的。”
林染郑重点头:“那是自然,我们一定尽心竭力为您服务。”
从胡英那里出来后,林染手指头都还在抖,一看关悠悠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染,我们撒这么大的谎,会不会出事?万一胡总跟程总求证,不就全完了?”
“没办法,不这么说,我们现在早都被赶出去了,哪还能顺利谈好合作,”林染心里也一直打着鼓,站在马路边做了几次深呼吸,“而且胡英不会去找程总的,他要是真找了,岂不是打程总的脸,嫌他安排的人不行?不看僧面看佛面,程总背靠着程氏集团,一般人不敢轻易得罪的。”
被她一通分析和安慰,关悠悠情绪稳定了许多,笑着挽住她的手臂:“你真是鬼灵精,还好你让我把之前在奇创的那些案例做了准备,在那破公司待这么久,也算沾了点好处。”
林染也逐渐放松下来,笑道:“那就是你的经验和实力,不要谦虚,倒是我跟着你沾光了才对,要是我一个人过来,连个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直接被扫地出门。”
“怎么会,你带我来新程,我还没感谢你,周末找机会去吃一顿?”
“可以啊,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地铁站各自回家。
澜心公馆门前意外停着那辆黑色宾利,林染愣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开门,在玄关处换了鞋,余光瞥见沈宴川正挽着衣袖在厨房做饭,她打算直接上楼溜进卧室。
“下班了?”
低沉淳冽的声音响起,她身形顿住,僵硬地“嗯”了一声。
沈宴川装好盘,把饭菜端上餐桌:“今天莲姐老家有事,我那边散会就提前回来了,过来洗手吃饭。”
林染只好点头,慢吞吞调转方向去洗手台。
以前从未觉得他称呼“莲姐”她称呼“莲姨”有什么不妥,现在想来,他早已把跟她的辈分差别注入了生活的细枝末节。
沈宴川布置好碗筷,在长方形实木餐桌的主位坐下,神色一如既往温和平静:“怎么几天不见,称呼都没了?”
见林染不答,他也没催促,不急不慢地等她开口,仿佛在等她意识到自已的荒唐和错误,等她服软。
林染埋头扒了两口饭,桌上摆的都是她平时爱吃的菜式,可此刻却味同嚼蜡,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面对:“我知道你是我小叔叔,不用你暗示我提醒我,我也知道,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一切一切都是你给的,我没资格吃醋,没资格跟你闹脾气,更没资格成为你的困扰,但是沈宴川,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危,担心你被人利用。”
她说着有点哽咽,握着筷子,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不让他看见自已发红的眼圈,却还是执着地想把话说完:“以前你出去开会也好,出差也好,从来没有离家过这么多天,也从来没有不跟我联系过,我明白你是想多给我点时间让我冷静,但我真的很难冷静,一想起乔薇那番话,我害怕到每个晚上都会做噩梦……”
午夜梦回,她没有睡意了的时候就站在隔壁主卧门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好想他。
沈宴川剥了只虾放进她碗里:“我不会有事,放心,嗯?快吃,等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他一贯如清风朗月般内敛温和,好像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他都只当她是闹了一场孩子脾气,总能接纳宽容。
林染垂着眼帘吸了一下鼻子,索性把脾气闹到了底:“我要你喂我。”
沈宴川微愣,旋即轻笑,尽量把她这个要求解释得与暧昧无关:“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吃个饭都要小叔叔喂?”
他捏住虾尾蘸了些料汁递到嘴边,林染倾身一口咬了上去,娇软的唇舌却不经意轻吮住了他干净修长的指尖。
四目猝然相对,两人都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