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川在门边的书桌上刚赶完一份文件，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签字笔，在纸张右下角签下了名字，字体端正飘逸，遒劲有力。
他合起笔盖，淡淡“嗯”了一声。
程淮生撑在门框上好笑地看着他：“表哥，你家小林染脑袋瓜还挺精的，还好你提前告诉了我对策，不然她肯定翻脸走人了，怎么？你们吵架了？”
“不关你的事，少打听。”
程淮生双手环胸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怎么不关我的事？我为了留住她，还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她朋友都招来了，是不是很够意思？你打算怎么犒劳我？轩尼诗还是人头马？要最贵的啊。”
沈宴川的目光依旧专注在检查手头那几份教研资料上：“简历是她投的，人是你招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你这就不厚道了吧？”程淮生没好气地睨着面前的男人，似笑似恼，“行，跟你没半毛钱关系，都是我主动的，是我担心她拿不到实习证明，担心她又碰上个性骚扰的黑心老板，担心她专业不精得不到锻炼，担心她将来没有能安身立命的本事。”
程淮生顿了顿：“我说表哥，你之前教训起小林染来一套套的，怎么现在突然改变策略，玩起欲擒故纵口是心非了？”
沈宴川抬眸睨了他一眼，意思大概是“你可以闭嘴了”。
可沈宴川难得过来公司找他，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程淮生哪里舍得闭嘴，眼珠一转：“表哥，说个正事，前段时间程氏拿下了城东那个八十亿的市政项目，竞标会上那姓杨的脸都气歪了，这种项目原来一直都是沈氏的拿手戏，看来这几年沈氏真的不太行了。”
提起这些，程淮生不由得正色几分：“现在沈氏内部到处都是杨嫣安插的各种亲戚，干正事样样不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倒是炉火纯青，表哥，你真的还不考虑回去收拾他们？”
沈宴川闻言浅淡一笑：“怎么？沈氏一盘散沙，程氏一家独大，岂不更好？我回去要是抢了程家的生意，怎么跟外公他老人家交待？”
程淮生蹙眉：“爷爷要是计较这种事，当年还会帮姑姑把沈氏扶起来？公平竞争，能者居之，这有什么的？爷爷他巴不得你早点回去把杨嫣给料理了，我姑姑的仇一天不报，他在家一天都睡不踏实，他如今也年纪大了，这桩事一直是他的心病，只要你一句话，整个程家随时任你差遣。”
沈宴川起身将那几份文件收进了资料袋里，黑沉的眸光始终平静：“淮生，你知道我有还不能回去的理由。”
“我知道，不就是为了保护小林染，不想要她牵扯进来嘛，”程淮生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叉着腰叹了口气，“当年林大哥把她交到你手上，这个责任你一扛就是十二年，我姑姑的仇你也忍了十二年，表哥，小林染已经长大了，现在你把她放在我这儿，有我给你看着，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吧。”
沈宴川拍了拍男人的肩，并未深究这个话题：“好了，教研会要开始了，我先过去了，晚上找你吃饭。”
见他不愿多聊，程淮生也识趣地没再纠缠：“行，电话联系。”
“嗯。”
外面宽大的办公区域安静而井然有序，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稳步踏过厚重的地毯，几乎没有发出声响，沈宴川侧头看去，那个小姑娘正在不远处的工位旁仔细聆听同事的讲解和介绍，她时而点头，时而微笑，认真的模样让人心生慰藉。
他终究收回视线，往大门外走了出去。
“林染，这就是程总让我交给你接手的项目，是在望月湖边的一幢湖墅，”交完入职资料，设计部一组的组长拿了档案袋过来给她安排工作，“这个客户是开建材厂的，设计费给的很大方，人也很好打交道，前期的对接都已经完成了，你只需要……”
林染听出了其中的不妥，委婉拒绝：“程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是来捡现成的，这样对各位同事也不公平，您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项目可以给我做？”
事先程淮生就在背地里交待过，林染身份特殊，需多多照顾，可她这样一问，组长倒犯了难：“有是有的，新接的那个珠宝展馆的项目还没安排人手，只不过甲方那边的负责人很挑剔，你一个小姑娘恐怕应付不来。”
林染笑道：“应付不来也总归要有人去应付的，我就做这个吧，只有顺利完成，我才有脸正式留在公司任职。”
“这……”组长为难地看着她，“那我跟程总先汇报情况，他批准了就行。”
“好。”
林染蓦然抬眸，不经意间瞥见大门口有一道挺拔颀长的背影一闪即逝。
太像他了。
心里“咚”地沉了一下。
她想她大概走火入魔了，此时此刻沈宴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