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村地如其名,虽贫瘠了些,但苍山环绕涧泉流淌,景色确实怡人。
暮色将至,一群人也结束了一天的应酬各自回家。
沈宴川靠在村屋前院的围栏边抽烟,突然看见乔扬优哉游哉地从那条绿树掩映的小路上晃了出来。
“染染呢?”
乔扬一脸哀怨地吐槽:“沈教授,你家林染怎么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我好心好意带她去看瀑布,也不知道哪句话又得罪了她,半路甩下我就走了……我先回房冲个凉,出了一身汗。”
说着他就拐了弯要往对面的楼里去。
沈宴川深拧眉心,又问了一遍:“你带染染去哪了?她人呢?”
乔扬被他瞬间沉厉下来的气场镇住,笑得十分勉强:“我就带她在后面那座山上逛了一圈,她不是先回来了吗?她还没回来?”
答案显而易见。
沈宴川懒得跟他废话,掐了烟,拿出手机拨林染的电话。
里面传来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乔扬不相信地也打了一遍,同样是关机,他心虚地挠着头,严重底气不足:“沈、沈教授,林染该不会迷路了吧?这大晚上的……”
见他那副一问三不知的懵懂模样,沈宴川简直心头火起,转身就往山路那边走。
夜色逐渐弥漫开来,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四周的群山在黑暗中蛰伏,看不见青翠,只剩冰冷的压迫感。
乔薇听见似有争执的动静,从屋子里出来,走到两人面前:“怎么了?宴川,爸爸在等你,我们过去吧?”
瞥见男人清寒的神色,她嘴角笑意僵了僵,不解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出什么事了?说好去见爸爸商量婚事的,你现在要去哪?”
乔扬大大咧咧地笑着缓和气氛:“沈教授,现在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你别去了,林染肯定已经回来了,她记得路,你不知道她刚才甩开我的时候可利索了,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沈宴川挥开乔薇拉拽的手,回眸盯住他,漆黑的眼底聚起掩饰不了的怒意,像凭空烧起一团火,沉声斥道:“你也知道天黑山路不好走?你把染染带出去,自已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山里要是出了意外,你有几个脑袋来负责?!”
林染有夜盲症虽然不丢人,但总归不好拿出来到处说,沈宴川心里着急,嘴上却也没提。
可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不仅乔扬呆了,乔薇也被吓到。
“宴川,你别担心,染染会没事的,她可能初来乍到,觉得村子里新鲜,跑到哪玩去了,她……”乔薇还想说点什么,又被他周身的冷怒震慑得噤了声,悻悻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去碰他。
沈宴川没心思在这里纠缠,迈开长腿正要往山上去,树林里突然射出了一道白光。
林染握着手电筒,摸索着慢慢走出来,看清面前几人神色各异地盯着自已,也不禁怔了一下:“怎么了?”
沈宴川冷峻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话音里还有残存的怒气:“你去哪了?电话也不接?”
林染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觉得他凶得很,手指向远处,一开口,嗓子不禁有些发颤:“我去那条小溪边坐了一会儿,手机没电了,就……就去附近村民家里借了个手电筒……是强光的,能看清路……”
虚惊一场。
沈宴川走近,面容依旧冷着,生硬的语气里却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没磕着碰着?”
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型在她身上拓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林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我没事。”
可挠着挠着觉得不对劲,越来越痒,沈宴川蹙眉,看着她脖颈上浮现出来的一团团红斑:“身上怎么回事?”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那股痒意像顷刻袭遍了全身。
林染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不停挠着,身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她指甲用了力气,白皙肌肤顿时挠出道道血痕。
“小叔叔,我这是怎么了……”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别挠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村尾有医务室,饭桌上村长介绍过。
事不宜迟,沈宴川牵着她就往那边走,又见她走得磕磕绊绊,索性把她横抱起来,嗓音清润低沉:“是不是在草丛里沾什么东西了?你皮肤嫩,容易过敏,自已不是不知道,还往那些地方跑?”
林染把脸埋在他肩头,乖乖挨训:“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沈宴川还拧着眉,没再接话。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匆匆走远,乔院长从房里踱步出来,疑惑问:“宴川怎么没过来?”
乔薇强装大度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一双漂亮眼睛里尽是怒意,转身就回了屋子:“爸爸!我都说了林染是个累赘,上次我生日,宴川为了她爽约,这次说好跟你谈订婚的事,她又出来搅和,三番两次的,我真是……”
乔院长温和地拍了拍女儿的肩:“你真就这么喜欢宴川?非他不可?我有好几个政界商界的朋友都明里暗里想把儿子介绍给你认识,不再考虑考虑了?正式订了婚,再反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乔薇满脸愠色,气鼓鼓地甩手就往楼梯上走:“当然非宴川不可,不然我怎么还会让您把十几年前随口定下的联姻拿出来说事,您那些朋友的儿子要么长得歪瓜裂枣,要么家世背景普普通通,哪能跟宴川比。”
乔院长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宴川的家世你不是不清楚,他现在虽然还有沈氏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但他跟沈家闹成那样,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再回去了,就是咱们建筑院的一个副教授而已。”
听到这里,乔薇上楼的脚步一顿,红唇扯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爸爸,当年您跟沈家交往密切,沈夫人病逝的内情没人比您更清楚,您说要是宴川知道了,会不会回去找他那个继母杨嫣算账?”
乔院长沧桑的眸子里精光骤敛,抚掌一笑:“那都是猜测,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好瞎说。”
“是不是猜测,宴川自会判断,”乔薇靠在楼梯扶手旁梳理着她那头优雅的长卷发,“他要是一怒之下夺回了沈氏的实权,再加上程家那个把他当命根子一样的外祖父,他在京西的权势还有谁能比得过?到时我跟他结了婚,我就是高高在上的沈太太……”
乔院长被她的设想逗笑:“宴川愿不愿意再回沈氏暂且不论,你当杨嫣是那么好对付的?她要是没点手段,这么多年沈敬南能被她吃得死死的?”
乔薇冷嗤一声:“不试试怎么知道,只不过现在那小丫头成天黏在宴川身边,实在碍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