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川伸手拎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给两个女孩各自续了一杯西湖龙井:“订婚是大事,理应我找个合适的时间携礼上门正式拜访,哪能借着公事出差的机会来谈,未免太过随意。”
“不会,你跟我爸爸两个大忙人平时也难得凑在一起,这次刚好还能相处几天。”
沈宴川微微颔首:“行,你安排就好。”
乔薇笑了一笑,她倒不在乎订婚要怎么谈在哪谈,她只在乎沈宴川的态度。
他没有回避,这让人定心不少。
乔薇心底喜悦,下意识去看林染的反应,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看过去,他们关系再亲密,也不过是叔侄,可那小姑娘只是埋头吃饭喝酒,神色看不出波澜。
乔薇思绪一动,接道:“染染到时也一起去吧?你们建筑学院在清县的白溪村捐赠了一所公益小学,下周是竣工仪式,我爸爸和你小叔叔还有几位系主任都受邀观礼,我跟小扬也会去。”
冰凉酒液入喉,唇齿间都弥漫着清雅的桂花香。
林染放下酒杯的时候指尖都有些颤,勉强笑着:“这么重大的场合,我去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也不是件多严肃的事,”乔薇笑着解释,“那边青山环绕,环境很美,等竣工仪式结束,我们还可以到处逛逛,就当出去度假,玩几天而已,人多也热闹。”
期待的视线又掠过旁边优雅执筷的男人。
“一起去也好,方仲平那边闹成这样,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沈宴川都开了口,再推辞下去倒显得矫情,林染迟疑着,闷声应道:“好吧。”
一顿饭终于艰难结束,林染默默喝了不少,头重脚轻地躺在那辆黑色宾利的后座,沈宴川把乔薇送到住处,又驱车返回澜心公馆。
林染按着昏沉的脑袋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沈宴川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半笑半恼地睨着她:“很不舒服?说好的酒量上涨呢?”
她撑起身子颤巍巍钻出来,白皙小脸上泛着两抹显眼的酡红,声音也有点迷糊:“我都说了不跟你们去吃饭,要不是有我这个电灯泡在,刚才你还能跟乔小姐上楼坐坐,再发生点什么也顺理成章,反正你们都要订婚了。”
额头突然被敲了一下,沈宴川扶住她往里走:“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样。”
林染深一脚浅一脚,嘴上仍不服:“这么多年你跟我不也共处一室?不也是孤男寡女?”
沈宴川黑眸望过来,深幽目光里多了一丝严肃:“我是你小叔叔,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林染心里烦躁,拧着眉头推开他,打断了他的话音:“我知道,你别说了。”
他们的身份注定在彼此之间划上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不需要他一直强调,她不想听。
沈宴川跟在她身后,看她摇摇晃晃险些磕到楼梯拐角的栏杆,却还固执地非要自已上楼,心里奇怪这小丫头一晚上都好端端的,酒也满意地喝到了,现在又不知突然闹的哪门子脾气。
他默叹了一声,俯身,修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膝弯。
身子一歪,林染忽然落入一个怀抱,头顶一道低磁的声线倾洒而下:“别逞强了。”
男人步伐沉稳,他的胸膛依旧温暖坚实,林染揪着他衬衣的衣襟,咬唇抑制着眼底浮起的热意。
她明明不爱哭的,可一想起不久的将来沈宴川就要娶别人,她的心就像被攥紧揉碎了一样疼。
朦胧的醉意让人失了些理智,林染仰头望着男人明晰流畅的下颌线,视线一点点移到他那双深潭般的眼:“小叔叔,你真的要和乔小姐结婚吗?你……可以不结婚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过于大胆,但她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酒精作祟上。
进了她的卧室,沈宴川开了灯,放她在床上,转身去衣柜替她取出一套棉质睡衣。
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里面几件蕾丝胸衣和小内裤叠得整齐,都是女孩家最私密的东西。
他指尖顿了一秒,不动声色地把抽屉推了回去:“刚才乔薇邀请你去她工作室你也不愿意,那里规模虽然不大,但打理得相当专业,怎么,不喜欢她?”
他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平心静气的询问。
林染坐在床沿,盯着自已的膝盖,努力沉淀着呼吸,却依旧像一团棉花堵在喉咙里,酸楚得声线都有些颤:“如果我说不喜欢,你就会不娶她吗?”
沈宴川回头,认真凝视住了她的脸。
室内光线昏暗,女孩丝丝缕缕的鬓发垂在脸侧,潮湿的眼里竟是遮掩不住的茫然和哀婉。
沈宴川无声叹了口气。
把林染接来身边的这十二年里,他鲜少见她露出这样悲伤的神色,她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就算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刚到澜心公馆的那一年,她沉浸在父亲遇难的阴影中总爱哭闹,他花了许多心思才哄得小姑娘敞开心扉,与他亲近。
没有血缘的两个人就这样开始相依为命。
可自从得知他与乔薇联姻的消息,林染那双天真烂漫的眼睛却红了一次又一次,他不是毫无察觉。
沈宴川沉默着走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决定认真地再次跟她做出保证:“染染,小叔叔说过,不管今后发生什么,都会一如既往照顾你保护你,一桩婚事改变不了任何,小叔叔说话算话,别担心,嗯?”
殊不知这句温和安慰的话像一根引线,顷刻点燃了林染本就猛烈烧灼的神经。
委屈和无助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她,她倾身上前,紧紧环住了男人健硕的窄腰:“不是,不是这样……”
可究竟要哪样,她说不出口。
女孩柔软的身躯像藤蔓般缠在他的腰腹之间,沾了泪痕的小脸蹭在他的肋下,一片湿热的触感隔着轻薄的衣料蔓延下去,连带小腹都微微紧绷。
这样过于亲密的举动已经不太合适,沈宴川扣住她单薄的肩,将她推离了些:“染染,你喝醉了,先松开。”
林染不满地皱了眉头,噌地一下站起来,索性将他一把拥住,脸深埋进他的颈窝:“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只是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