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枪横扫,厄玲从未感觉如此好过。枪身所过皆应声而断,横切面前所未有的光滑整洁,那水平的断面宛如悉心打磨的艺术品。唯一可惜的是,山铜分子的奇特构造使得她不能再随心所欲地释放与回收花枪了。当然,钢化玻璃的长枪还是不受影响的。
战况开始倾斜,厄玲纵使厌恶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想赢下这场决斗,她需要一切可借助的外力。
手执紫枪朝着目标全力一掷,高速飞行的长枪几乎无可阻挡,任何障碍都会被洞穿,何况此时与对方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障碍,其致命性无需多言。
还不止,长枪飞行之时厄玲也瞬间起闪,就在星主眼前咫尺之间现身重构,双手一握恰巧握住飞行的长枪,同时自身发力,向着对方发起了致命的冲锋。
长刀掠过地面,留下一道划痕,呈圆弧状抬至眼前,星主双手平持长刀,向肩后呈现一种蓄力的突刺架势。
电光一闪,刀尖刺出。
叮当一声,两件兵器的尖端毫不偏移地碰在一起,巨大的冲击使得尖端甚至冒出火星,然而两人却是静止在原地。
完全相同的位置,完全相同的力道。
但厄玲清楚,有一件事情是不同的,作为被刺的一方,能够针锋相对,不仅仅要靠巨大的力量,还有对武器超越常识的熟练程度。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般强敌要如何战胜?
枪尖突然猛地传来一阵冲击力,不偏不倚。厄玲感到一道强大的震荡传来,一时之间双手竟开始发麻。
气浪自尖端环装扩散,随之而来的巨力将紫枪活活顶了回去,不止如此,这恐怖的力道足足让厄玲倒退了好几步才算卸完。
脱战之后,厄玲的酸麻感从双手开始向双臂蔓延。毫无疑问,若是常人接下这等力道,恐怕肱骨此刻已被震碎。想来对方是同样让梦末元素在手臂发动了共振,正常的人类身体无法负荷这般巨力,粉碎对手的同时自身也会被反作用力震碎。
同样频率同样强度同样方向的共振。
战斗瞬间还能够保持如此强悍的数据处理能力,恐怖如斯。
按理来说,厄玲现在应该转身逃跑,一来自身没有复制体,一旦在这里死掉就真的死去了。二来战斗的意愿不如对方强烈,自已的决心尚且在经受考验,而对方却是果断而决绝。三者,确实打不过。
“咦惹!能不能停下来谈一谈。”厄玲手臂仍然麻痹着,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拼下去了。太荒谬了!这算自杀嘛?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支飞来的箭矢。
近程拼刀,远程射击,一二一二一。
她这个领袖可不是坐在办公室喝喝茶玩玩花招就稳坐钓鱼船的,她的位置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一切质疑与否定,都不复存在。想在战斗中找到她的失误,不太可能。
跑!这个念头一直在厄玲脑海中回响着,必须跑,再斗下去也不会两败俱伤,只是单方面宰杀。
不,不行。
我的家人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逃跑。
······
“晴天,来,敬世界,敬未来!”
······
我们的未来,不会被任何人阻挡,不会被任何事物改写。这趟旅途,还不应该终结。
我,我应得一切!这是我被千年时光幽禁的报偿!我!
···73681939724628892976468292847163782771398276472881819383773
数据修正,覆盖响应,启动限制器。
······
暴乱的能量陡然衰减,厄玲也从迷失之中回过神来。自已在梦成塔施加的防控措施刚刚被触发了,梦末元素的暴动被强行压制回到了可控的范围。
两团烈火从双手燃起,夹杂着不知何种物质爆燃产生的白烟,烟气螺旋缠绕在厄玲身边,好似一件雪白的霓裳飘带。枪身由暗紫色渐渐变为紫红色,这是山铜吸热发生的部分物质活化,然而要达到这种效果,必然要如同之前一般获得核反应级别的热量。
手臂的酸麻消失了,计算核心自适应地切断了负面感受的反馈。现在就算被砍断臂膀碾碎骨头,厄玲也感觉不到痛苦。
恐惧也消失了,随着意识没入坚定如铁的决心,为了约定的未来,厄玲鼓起勇气向着面前的敌人发起冲锋。
紫红色的长枪破开沿途飞来的流矢,带来千钧的压力与喷薄逸散的灼热。
一二一二一。
有节奏的攻击,有节奏的防守,有节奏的杀人。
对于情绪亢奋的厄玲,星主的反应却是毫无波澜,仿佛一从进入战斗起,就如同被惯性驱使一般沉入了某种忘我的状态。冷血无情,果断狠厉,将身心交给过去,凭借着本能搏杀。
不知道究竟是经历过何等残酷的战斗,才培养出这般麻木的情感。也不知道旅途的最后,自已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
刀,弓,枪铮铮鸣响,一刻也不曾停止。无论是何等凌冽而热情的攻势,星主都是机械地格挡或闪避。炽热的长枪灼烧了沿途的障碍,四周的地板,墙壁或多或少都沾染漆黑的碳色亦或者留下其表面金属熔融后剩下的坑洞。其势若火,摧铁焚金,纵然无往而不利,可面对星主却始终未曾创下任何伤痕。
冷静,决绝,不可违逆。
如同横断的天幕,如同高耸的崖岩,如同逆流的冰瀑。
冷静,决绝,不可违逆。
充满嗟叹的高墙耸立在前进的道路之上,遮蔽了未来,遮蔽了远方。
一招一式皆被化解,纵使长枪锋利,却也只是无数次扑空。
厄玲的枪越发炽热,越发迅疾。
然而对方始终是按照节奏招架闪避。
就在金属的鸣响达到顶峰的时刻,刀枪相持不下,星主的脸突然凑到近前,厄玲都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一种耳语般细弱难察的声音传来,“闹够了吗?”她的眼睛好漂亮啊,灰白色的长长的睫毛,熠熠生辉的瞳仁,让人好想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没入这汪湖水。骤然间,厄玲回过神来,对方的力道再度加重,招架不及的她被横扫的刀身弹飞了出去。
所幸安稳落地,就在刚刚一瞬间,厄玲从那双眸之中看到了涌动的情感——失望。
再次抬起头,一股寒意爬上脊髓,对于死亡的感知清晰无比。对上那双眼睛,就好像对上了一只狼。
野性难驯。
星主平举长刀,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她握住刀柄的手慢慢向外拉伸着,恐怖的寒意从刀柄弥漫开来,这紫色的并非刀身,竟是刀鞘吗?!真正的刀身慢慢滑出,通体纯白如雪,晶莹剔透。这是一种厄玲无比熟悉的材料——杂糅了钻石的钢化玻璃花刀。
明明硬度不如山铜,可直觉告诉她这柄轻盈坚硬的花刀要远比山铜刀鞘危险百倍。生物或多或少会对危险感到恐惧,立于智慧生物顶点的厄玲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我要死的不能再死了。
快跑!快跑!快跑!!!
······
“厄玲!!!快跑!!!”消失已久的温柔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
“可是,我要逃到哪里去?”厄玲环顾四周,明明现实中什么都没有,可是厄玲却始终感觉到自已被困在了遮天蔽日的浓雾之中。看不见伙伴,看不见敌人,看不见未来,只是呆呆的立在原地,有谁人的脚步声传来。
慢慢地······
慢慢地······
雾气中显现出谁的身影,那是谁,我又是谁,这里是哪里?
咦?奇怪,我怎么······流血了······
······
“不!!!”一声熟悉的叫喊穿过了层层迷雾。
“我记得这个声音,是谁来着?”
啊,太阳出来了,雾气消散了,好暖和啊······晴天,对了,是晴天。
猛地从恍惚之中恢复过来,眼前是那双漂亮的眸子。自已的腹部已经被晶莹雪白的长刀捅穿了,鲜血顺着花刀向外流淌。
远处,匆匆赶来的晴天一行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厄玲双脚一软后仰跌倒在地,鲜血沿着伤口涌出。
星主拔出长刀,收回刀鞘。神情复杂地盯着地板上的厄玲。而后,又看向了她的伙伴。
不知为何,因为晴天的大喊大叫,星主的刀刃并没有割下厄玲的计算核心,而仅仅刺穿了她就到此为止了,可这也足够给厄玲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面对死亡就是如此······沉默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