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晚小心翼翼地藏好她膝盖的伤,她也不去理会嘴角处尚未完全消散的淤红,事已至此,她不想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无谓横生许多枝节。
那样的夜,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大地上,却似乎也为那个夜晚增添了一抹迷离的色彩。
酒精的刺激在空气中弥漫,让人的理智在那一刻变得有些脆弱。
放纵且放肆的夜晚,迟晚晚告诫自已,一次就够了,更多的,无论是他,还是她,他们都无力承受。
那夜之后,迟晚晚并未央求他守口如瓶,而他却仿佛心领神会。
他是那样玲珑心致的通透人,在官场那个大染缸历练经年,洞悉人性的本领自然非凡。
迟晚晚心想,自已一个小丫头片子,那点小心思哪逃得出他的法眼。
迟晚晚对他是心存感激的,迟璟撞破了她很多事儿,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可他非但没拆穿,反倒对她刻意疏远起来。
迟元姝也看出了些端倪,她误以为小叔终于讨厌了迟晚晚,心情大好。
自然,这份恩泽也波及到了迟晚晚,托她迟大小姐的福,日子总算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迟晚晚想,迟元姝的敌意是迟璟挑起的,如今,又经由他平息下来,如此,他们两不相欠了,这样的现状还算安好,她只希望能维系得尽可能长久。
至于小舅,她也觉得最好是淡出她的生活,尽量避免交集。
她私自以为,小舅那样的男子,太过沉着内敛,锐利的眼神并不可怕,只要你迎视,可怕的是那深邃的目光,那种一眼便能洞穿人性的深邃,小舅就属于后者。
这样的男子,天赋异禀,骨子里该是自负的,比如,他习惯掌控周遭与他有关的一切,却偏偏还生了一张遗祸世人的脸,她真是想不出,会有什么样的女子才足以匹配得起,同他比肩而立。
这几天夜里,谨南哥哥每晚都来,他的脚步总是轻轻的,带着满心的关切。他小心翼翼地帮迟晚晚清理伤口,再上药,动作轻柔而专注。
“女孩子的身上是不应该留疤的。”迟谨南正专注于膝上的伤,未抬头,稍带责备的语气说道。
殊不知,头顶上方,迟晚晚学着他的样子,“女孩子的身上是不应该留疤的。”没出声儿,只煞有介事地,对着男孩儿的口形。从小到大就这一句,她都倒背如流了。
膝上的伤,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他发现了。还好嘴角的血淤消散得快,不然,她又得多说个谎。
“这个伤是怎么弄的呀?”迟谨南轻声问道。
迟晚晚眼神有些闪烁,“不小心给绊了一脚。”她小声说道。
迟谨南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有追问。
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以外,她最不想骗的人,就是谨南哥哥了,奈何势不由人,她似乎瞒了他许多,就连这膝伤,也只能用这样的谎言来应付。
迟谨南捏捏她的脸,半是宠溺半是打趣道:“从小就这样儿,走路老跑神儿,也不知是掉哪个蜜罐子里头,报应来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迟晚晚两手一抱,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有什么不敢的,只要谨南哥哥在,晚晚什么都不怕。”
从小到大,她的谨南哥哥一如既往,从来都是那样温柔的包容,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她不多说的,他也不追问。
她的谨南哥哥,就像一面儿纯白无瑕的美玉,照得满口谎言的迟晚晚无所遁形。
他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睛透露隐隐哀伤,“快放暑假了,下个学期,你搬去学校住吧,大人那儿,我替你说去,如果你住不惯,就在学校附近,租间小公寓也行。”
迟晚晚深望着他,她的谨南哥哥从来善解人意,那样不动声色地,他永远知道,她想什么,她要什么。
离家的事儿,她一进大学就开始盘算了,筹备了多时,她只在等一个适合的契机,她以为,开口就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只因她,输不起。
“恩。”迟晚晚轻声应着,极自然地,将头枕进迟谨南的胸怀,是柚子茶的清香,淡淡地,很好闻。默了良久,“哥,谢谢你。”
男孩儿不语,只是任她偎着,稍微俯首,吻上迟晚晚细碎的发,这样轻柔的触感,是迟谨南从懂事至今,十多年来一直向往的,也是,注定要失去的。
五岁的小女孩儿,明明很受伤,却用那种很倔强的眼神,巴巴地望着他,那种无助又无辜的表情,从那个时候起,迟谨南就中了一种毒,一种叫迟晚晚的毒,日积月累,如今,已是病入膏肓。
上大学以来,迟晚晚时常跳墙离家,深夜,才又潜回。迟谨南知道,他只是不说,在迟家,他的晚晚压抑坏了,如果那样,她能得到短暂的自由,他成全她。
那样的夜晚,他都浅眠着,他在等,等她轻微的脚步声,等到了,终于,他安然入梦。
迟谨南不贪心,他只要能远远地,守望着迟晚晚的幸福,就满足了。他知道,有些感情,或许只能深埋心底,默默地守护,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