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时,广智的身影便已然忽现在朦胧晨曦中。
流沙国的国民们总是起得很早,比起广智还要快上不少呢。
在淡淡的光彩中,广智漫步在静谧的街角,侧耳倾听着,那远方传来的众人的吆喝声。
他转过僻静的拐角,便已来到了城内人来人往的早市区域,浓浓的烟火气,伴着商贩们的叫卖声扑面而来。
眼尖的早餐店老板熟练地拿几个菜包子塞到他的怀里,两颊往上提了提,脸上堆着笑。
广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尚有余温的几个包子从兜里边抽出去,三两口全都吃下了肚,可不知为何,光是把嘴巴塞满了却并无作用。
要知道,这已是他今早上领到的第三份菜包子了。
可这些进到肚子里头的白包儿就像是化成胀气了般,胃里头仍是空荡荡一片,先前吃下去的那些个菜包子,任凭胃囊缩成一团,却是怎的也找不着。
“闻着有味儿,吃起来也有味儿,怎到了肚里头,却没味儿了呢?”这边是困扰了广智近三日之久的难题。
他望着街头巷尾的走商小贩,从袖子里头取了些银两,捏了捏,感受着虚假的物件在自已手里变作齑粉的奇妙感觉,自言自语道:
“这片小天地,到底是何人所做?又到底是,为何而做?”
广智悻悻回到临时的家中,躺在床板上在脑子里头胡思乱想,不经意间,他的眼前忽闪过那黄风怪的背影,背对着夕阳时的伟岸背影。
“师兄,你说这黄风怪,本只想着为手下鼠妖寻一个栖身之地,可若仅是如此的话,费尽心机将整个黄风岭化作人迹罕见的荒凉地又有何用意?
况且,就算是在黑风山里头,也是有好几个账房先生是外边请来的人类咧。”
但不空师兄化成那只小虫儿并没有搭理他,只是趴伏在床头边上,低垂着脑袋,似乎睡得极深。
广智一脸迷惘地望着不空,他不明白,自那黄风怪话里行间,他能看得出来,以对方的性子,是决计做不出无缘无故,便将原本山青水秀的黄风岭变成万里黄沙......
他叹了口气,翻过个身,任由绵软的薄被盖住自已的脑袋,放空大脑,让虚无充斥其中。
他实在是不想再卷入这些烧脑又难搞的事情中了,但,这些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就像是牛皮癣那样,甩也甩不掉。
而这,大抵就是追随着不空师兄,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他想。
......
黄昏时刻,也即是所谓的“逢魔之时”,天上的日头将落未落,悬在山腰,留恋着人间的那份美好,却终究还是扛不住时间的拉扯,缓缓沉入海中。
每当这时,城外的大鼓便会隆隆作响,奏出重重鼓声,盖住海水蒸腾时的刺耳噪声。
“师兄,师兄?”广智直愣愣地站在黄风怪府前,沉着气问询着肩头听着的那小虫儿
“都睡了整整一日了,怎么还未醒来?”
伸手逗弄着那小虫儿的触须,也未见有丝毫的变化,广智只无奈地吸口凉气。
他望着身前装潢华贵的大院,一想到那大王子和黄风怪就在府内候着,煮好茶水盘腿而坐,眼巴巴地等着自已所谓的“解决之法”,恍惚间,这大院在他眼中,竟变得阴森险恶起来......
空洞洞的大门,平日里本无事发生的,可这会儿,落在广智眼里,却像是某些妖怪的口器般扭曲、恶心,那股发自内心的抗拒,让他的身体在无声地发出抗议,绝不愿踏入这门中。
但,广智定了定神,压住心头的颤抖和动摇,双手背在身后,将那源自心中惭愧和慌乱的恐怖镇压下去,跟着面上露个自若的微笑,气定神闲地越过那高高的门槛。
‘虎先锋’早在门后等待多时了。
见着了广智和尚,‘虎先锋’迎接上来,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心情很是不错的。
他理了理衣装,恭敬地说道:
“大师,我家大王,还有那流沙国的储君,正候着您呢。”
‘虎先锋’熟练地领着广智,边说着“没想到广智大师除了武艺超群外,在看似毫不相关的方面也有着出众的才能。”边为他披上一件素白衣裳。
广智尴尬地回了个笑,心不安理不得地跟在‘虎先锋’后头。
还没到内屋里头,嗅着飘来的醇正茶香,他的手脚便没来由地僵硬了一瞬。
“他们两位都已经等待许久了吧......”广智心想着,脚下却迟迟动弹不得。
“大师?”前头的‘虎先锋’扭过半个头来,面上挂着些许疑惑,他望向广智,正要问话时——
“那广智和尚不愧是修佛之人,昨日我被猪油蒙了心,竟听不他的话中真意。
每每想到他说的那些,便只觉寝食难安,直到那月牙高抬,卧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我方才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内屋里头的黄风怪声音毫无遮掩地透到了广智和‘虎先锋’的耳中。
跟着,那流沙国大王子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着:
“莫非,这敬鼠令一事,大仙已有决断了?”
“不急,不急。”黄风怪喝口茶水,随后朝着门外的两人喝道:
“屋外风凉,广智,先锋,两位进来便是。”
“呵呵,也是。”广智轻笑一声,担在心头的那块巨石跌落谷底,彻底安稳下来。
果然,这黄风怪早就发现了自个儿的行踪,先前与大王子说的那段话,不单单是在与大王子表明态度,更是为了说给门外的自已听,好让自个儿能安心些罢了。
望着烧开的呜呜烫水,广智盘腿坐在那茶几边上,接过黄风怪递来的一杯暖茶,他打趣到:
“既然大王已看明白了这敬鼠令的利弊,那还要广智和尚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