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日不见,大王子的气质变得越发的不一样了。
与当初在城外山崖下,共战那巨虫蝜蝂时有所不同,他变了,变得更加稳重,也更加的漠然了,无论是对百姓,对万事,还是对他们这两个,认识时间极其短暂的“战友”......
虽然广智很不想这么说,但大王子给他的感觉,的的确确不再是那时候,能敞开心怀一同饮酒的那银白小将。
“黄风大仙,关于那敬鼠令一事,我和三弟想的一样......”大王子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般,停顿了许久,这才接着说道:
“既我身为这流沙国的大王子,那我便决不能,让鼠妖,不,应当说是妖类凌驾于人族之上!”
“这敬鼠令,可是你父王亲自下的。”黄风怪淡然地说着,双手抱在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头。
可他的这般模样,不管落在谁眼中,都无疑是在挑衅。
所以,大王子双目炯炯,“父王他老糊涂了!”
黄风怪沉默着,目不转睛地与那大王子的眼神撞在一起,谁也不让着谁。
无形间,二人的气势勃然迸发出来,场上的气氛霎时间变得焦灼而难堪,却在下一秒,被广智巧妙地以一句话化解了。
他盘腿端坐在茶几边上,自顾自地沏了三杯暖茶,眼皮都不太抬一下,只淡淡说着:
“两位,坐下来谈谈吧。”
黄风怪抿了抿嘴,广智先前和他说过的那些,终归还是听进去了耳中。
他的态度软了下来,“广智说的不错,有什么事要说,不必搞得如此紧张,坐下来慢慢说道说道便是。”
黄风怪迈开步子,念个诀儿,变做个少年将军模样,面儿白净,但见金盔晃日,金甲凝光。
盔上缨飘山雉尾,罗袍罩甲淡鹅黄。勒甲绦盘龙耀彩,护心镜绕眼辉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锦围裙,柳叶绒妆。
他捧一杯茶水在手中,冲着那大王子轻抬了抬,霎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散掉。
三人围坐在这长木茶几边上,但甭管是黄风怪还是那大王子默契地坐在同一边,将哭笑不得的广智和尚送上了“主位”。
瞧着茶几上的热茶,大王子不放心地拿根银针试了试毒,确认无疑后,这才微开尊口尝起了这热茶。
在广智不解的眼神中,大王子叹口气,将银针随手一丢,翻个白眼道:
“别看我了,此乃下一任国君应有的警惕,就是我不想做也不成。”
但他的这副模样落在黄风怪眼中,却只换来一句:
“呵,这流沙国上下都爱慕着的大王子,怎可能遭人下毒暗算?”
“是呐,流沙国内寻不到个不喜欢我的人,但......”大王子话里有话地说着:
“毕竟现在的流沙国,可不止有流沙国人了。”
这回轮到那黄风怪翻个白眼,将热茶一饮而尽了。
眼看着茶桌上的气氛似乎又在急速下滑,广智忙出来打个圆场:
“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大可不必。这敬鼠令一事并非两位在此拌嘴、阴阳怪气两句便能解决的大事。
不如静下心来,与和尚一同喝两口茶水再议。”
广智分别给两人倒了杯茶水,心里头虽在思索着他们各自的述求:
“大王子来此,无非是为了因那敬鼠令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竟将一国之民全然放在了外来的鼠妖底下;
而黄风怪则是被这泼天的富贵迷了眼,一时间心中不愿放下而已。
可是,若是等到时日已久,他当真还能放下么?”
正当广智绞尽脑汁,思索着该如何破开这利一族弊一族的局面时,黄风怪已有些沉不住气,他将茶水推回给那广智和尚,面色不善:
“广智,事已至此,即便我等稳下心来,可终归有着本质上的冲突。
再怎么平心静气,只怕也无能解决呐。”
那大王子却举了茶杯,毫无顾虑地喝下润润喉咙,这才斜着眼睛看向那黄风怪,又瞧向广智和尚,说道:
“看呐,并非是我不愿坐下来好好谈谈,可问题便在,这黄毛貂鼠得了好处,却只想死死护着不愿吐出来些。
每每想到往后的日子里,瞧见我的子民卑躬屈膝的样子,这叫我如何能够静下心?”
是了,广智默默思索着:
“大王子的顾虑也并非毫无根据,身为这流沙国的储君,他定然早已从他的父王,也即是流沙国国王处看过了那份圣旨。
自然也该清楚敬鼠令的。”
而颁布了所谓“敬鼠令”后,这流沙国会是怎样的一副惨状,呵,那黄风怪沉醉在天大的喜悦中看着不见。
可广智是何许人也?
或许,便是连大王子都不一定有他看得透彻。
他稳稳颔首,“这敬鼠令一事,着急不得,也慢不得。”
说罢,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已倒上一杯热茶,在对面的两人注视下,一口一口地品着。
“广智,你有何妙计,便快些说出来罢!”
“是呵,现在我两可都是焦头烂额,一个脑袋长在两肩上,却是怎都不够用,”大王子焦急地说道,甚至还打算上手去扒拉广智嘴边的茶杯,好让他快些说个所以然出来。
好在广智眼睛在这数月的风尘中磨得尖了,只将手中杯儿稍微一晃便躲开来,随后两口喝罢。
在大王子和广智的注视下,他将宽袖一收,手掌在那茶壶上一扫而过,登时有热气腾腾。
壶中的滚烫茶水缓缓倾入茶杯中,在那之中,残存的热量正将杯中的茶水煮得咕噜咕噜长着泡泡。
“广智,这又是何意啊?”那黄风怪问道。
而大王子虽然没有发问,却也是紧盯着广智的面孔,打算听一听他的解释如何。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广智却不明说,双目微微眯起来,扫过黄风怪和大王子两人。
只见他似笑非笑,露着个莫测的表情:
“我不是说过了么,这事,着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