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黄风怪,竟讲出这般大逆不道的昏话来,亏我先前还觉得,你乃是天地间少有的英雄,可到头来,原是我看错了眼......”
流沙国的三王子气得手脚发冷,手中楮白枪有如灵蛇般游动不休,叫人看不透下一枪的去势。
与此同时,躲藏在暗处的护卫们听着了三王子的呼唤,已顾不上伪装,急匆匆地套着一身农户装扮,或是穿着身粗布麻衣,从门外闯将进来。
更有些舞刀弄枪的随从攀越低矮的围墙,重重地落在院子里头,身上沉重的盔甲互相碰撞间,发出铁片相触时清脆响声。
那黄风怪不畏不惧,微微张开口,吹出股三昧神风萦绕在指尖,他轻蔑地笑道:
“三王子,你可知道我这神风,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只除是神仙,方可得无事?”
被点中名字的三王子面上一黑,望着那神风护在黄风怪身旁呜呜作响,众将士畏惧不前,只踉踉跄跄地躲在后头,连手中剑都快要拿不稳。
即便是自认黄风怪绝不敢对皇室下手的三王子,此刻手心处渗出咸咸汗水,却又强发力气,将手指捏得惨白,只为把楮白枪握得更加紧不少。
“莫要...得意!我可不怕你这风儿!”
三王子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面庞上强撑着一副不惧怕的模样,可他那颤抖不决的四肢,却不如他口中说的一般“不怕”。
黄风怪呵呵一笑,眼中的暴戾收敛了不少,口气也带上了些调侃,听起来倒是变得温和不少:
“三王子,您不怕我这风儿,可不代表着,您后边随着的人儿,不怕呐。不如......”
他故作沉思状,托着一只手梳理着下巴上乱糟糟的毛发,却故意激发出自个儿身为世所罕见的大妖气势。
“这...黄风怪!你要做什么?”三王子的腰被压得不住往下边弯。
即便自个儿已将楮白枪扎在地上撑住身子,可那黄风怪像是还未满足般,继续勃发出三王子难以承受的重压,狠狠砸落在他宽厚的背上,将他的腰杆子连枪杆子,一并压得弯弯。
而那些缀在三王子后头闯将进来的随从们,比起他们的主子,表现得可就要差劲上太多了。
有个身穿华丽袍子的年轻小将哭丧着一张脸,双膝跪倒在地上,似是被那黄风怪刻意针对了般,他的腰杆子却挺得笔直,双目不受控的直直注视着三王子,任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那些个满身披着沉重的盔甲更要不堪,整个人呈现“大”字形趴伏在地上,脸都被按在地上摩擦不停,连力气都提不起来,哪儿还有来时的神气?
口里喃喃说着不知什么,广智听不大清,但以隐约间听着的一两个词来想,大抵是在哭嚷着:
“大仙饶命。”“饶命呐!”“放过我等!”
要不就是在哭诉着家中还有多少口人要养......
越说越是离谱,越说越是没道儿,就连广智都快要听不下去了,呲着个牙,酸得他牙根儿发痒。
过了小一会儿,眼看着三王子已经浑身淋漓,随着他来的护卫也大多趴在地上,再起不能时,黄风怪才缓缓平息下来,把那股子不容抗拒的气势收回到身子里头。
他冷漠地扫过一眼狼狈的众人,语气冰冷地说一声:
“怎的,还要再试一试我的三昧神风么?”
此话一出,广智便暗戳戳地看向了后边还站着的数个壮年武生。
他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学了些看人的门道,便将一对眼儿望向他们——
惊惧、慌乱、后怕、埋怨、强装镇定,以及不外显的恨......
广智禁不住挠了挠手背,像是他的师兄那样,又叹了口气。他想着:
“生灵在面临恐怖时所流露出的一切情绪,只怕,都能在他们的面上找到吧?”
“三王子,要不,我们还是快些撤了吧?”随从中的一人率先顶不住压力,小声说道。
此人说罢,三王子脸上发青,正要转过身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讲话时,又听着了耳边传来的接连几声窃窃私语:
“是啊,是啊,三王子,那黄风怪的三昧神风当真厉害,当日你也瞧见了,仅是靠着吹起的风儿,便把那虫儿收拾得服服帖帖。”
是今日新晋的他?以前怎的不见他这般大胆?
“与那黄风怪硬碰硬决计讨不到好,还是如实告知陛下,让陛下再做定夺为好。”
这个声音是?
“怎会是你!”三王子在心中愤愤骂道:
“你这狗种,那怪都要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你竟还能忍得了?”
黄风怪好整以暇地看着各怀心思的几人,绕了绕指尖的三昧神风,意有所指地问道:
“广智,你怎么看?”
广智却不想落入他的陷阱里头,反过来问道:
“黄风大仙,小僧倒有个问题想问你一问......”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神瞥了瞥三王子一行,勾起了那黄风怪的兴头,“说。”
广智莞尔一笑,开口道:
“大仙真心觉得,有了这敬鼠令,鼠妖一族便可在流沙国内安枕无忧,对吧?”
“广智......”黄风怪轻声叫着,面上稍稍露出些愠怒,不似做作地说道:
“敬鼠令乃是流沙国国王亲自下的旨意,可他愿意给予我等一族如此大惠,还不是看在了我等处理那巨虫的份上?
若无我等拼搏,哪儿来的敬鼠令,哪儿来的净土,哪儿来的栖身地?”
他忽的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垂着脑袋,半晌过后,在那三王子和众多将士的眼中,他缓缓开口,口气软了些许,说道:
“敬鼠令,到底有何不妥?”
广智正要说道其中利弊,突然三王子喝道:
“将我流沙国大众列为鼠妖之下,便是其错之有!我等人族天生地灵,怎可屈身于区区鼠妖一族以下!
说!你这黄毛貂鼠,到底对父王下了什么妖术!”
三王子提着枪,强撑着一份强势的姿态,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已是他最后的倔强。
就连随着他而来的将士们都看得出来......
三王子他,大势已去了。
“老三,住口!”正在这时候,那大王子忽的闯了过来。
“大哥!可是......”三王子话还未说完,便听大王子大声呵斥道:
“自个儿老实回宫去!敬鼠令一事无需你多加操心,自有我来跟进!”
三王子默默无言,他的双手抓得发白,双唇无声地颤抖着,不知说些了什么心头话,可最终,还是在大王子不容抗拒的眼神中,领着众将士悻悻退出了庭中。
原地,便只留下黄风怪、广智和尚,以及大王子三人了。
“何时来的?”黄风怪明知故问道。
“早在三弟擅自出宫时,便已到了。”
“哼,想必你寻来此处,为的还是那敬鼠令?”
大王子冷着张脸,看起来完全不如先前与两人一同饮酒寻欢时轻松自在,只见他叹了口气,在两人身前暴露出心头的忧愁,道:
“不错,正如你所想的一般,我有话要与你二人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