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鼠的右边脑袋垂着泪水，呜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另外个脑袋倒是冷静得很。
或许是因为所有的不理智和疯狂全都被右边脑袋承担了去，此刻，他镇定地接过身体的控制权，双手抱拳拱了供，开口道：
“我知道你，天命人，那黄风怪口中的祸害。
既然是你的话，自然不可能是鼠村派来的追杀者。先前我这兄弟的丑相，还望您大人有大肚量，不与他计较。”
不空微微眯起双眸，这双头鼠的左边脑袋看起来聪明有余，但这会儿，他倒是欣喜不少。
毕竟比起和纯粹的莽夫或是蠢货来说，带着点小聪明的人，虽说暗地里可能耍点小心思，但仍是好沟通许多。
那双头鼠的左边脑袋又道：
“大人，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小人便是，小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不空瞧着双头鼠的两个脑袋，一个冷静自控，一个痛哭流涕，不禁哑然一笑。
这双头鼠妖的两个脑袋各有各的想法，世所罕见，倒也有趣。
他便提了个问题：
“那我问你，这鼠村的鼠妖身上，为何会带着些淡淡的人味？”
说实话，不空在问出这一问题时，心中差不多有了个猜测：
这沙门村的鼠妖，说不定在许久以前，还是个人类模样，而究其根源，说不准便是那黄风怪的黄风大阵。
被这神风时时吹拂，年久日深，便从人类变幻成了鼠妖，因此，才会在身上仍残留着一丝人味。
双头鼠闭上双眸，深深吸了口气，他却是从未想过，不空费劲巴拉想知道的事儿，竟然是关于他们的由来。
不过，便是连双头鼠自个儿也不清楚，到底是何从何时开始，他们斯哈哩国的国民，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但既然这位大神通者有所求，双头鼠自然不会隐瞒。
便道：
“最初，鼠国并不叫鼠国，而是一名为斯哈哩的人类国度，殿中有王上太子，朝中有将军大臣，与世间其他国度并无不同。
只是，一切都在那黄毛貂鼠，也就是如今的黄风怪来到我国之后，变天了。”
广智忍不住插嘴，他对鼠村的过去也有些头绪，大抵的方向便是和黄风怪有关：
“难不成，这斯哈哩国的国民会变作鼠妖，全都拜黄风怪所赐？”
双头鼠却是摇了摇头，道：
“或许如此，可也说不准，那已是数不清几百年前的往事了，流传到现在，当年的细节也已经模糊。
我也是从我的父亲那儿听来的传说，但即便是他也说不准，国内民众齐齐变作鼠妖，到底是否是那黄风怪所为。”
广智摩挲着下巴，略有所思道：
“凭你口中所说，小僧只能猜测，斯哈哩国民众变作鼠妖的最大嫌疑，便是这黄风怪的企图。
只是，对他来说，费劲心机，就为了转化些许鼠妖，似乎并未多大益处，毕竟以沙门村里头的鼠妖来看，这种程度的小妖寻个僻静地儿，一抓一大把。”
双头鼠叹了口气，哭诉个不停的右边脑袋高高昂起，收住了眼泪，接着张口说来：
“卧虎寺的虎先锋钟爱吃鼠，说不准这黄风怪便是被那虎妖哭着求着，才使了这么个主意！”
不空听罢倒吸了口气，他突地想到，如果虎先锋无缘无故吞食了诸多鼠妖，纵然身上携着天大的功德，恐怕也抵不住他这般消耗。
但他曾以火眼金睛确认过了，虎先锋身上闪着的功德火光仍浓郁十分。
而疯虎则因为诱人吞吃而暗沉一片。
可从虎妖兄弟的话里可以得知，早些年，疯虎也是个行善的好妖，身上自然也存有功德之光。
所以，造就两者不同的，又是为何？
不空捋了捋头绪，脑海中忽的跳出来个名字——【蝜蝂】
他忙开口问那双头鼠：
“鼠都尉，这斯哈哩国里头，是否曾有一妖物作乱，名曰‘蝜蝂’？
此妖乃是一喜好背负重物的虫妖，且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蝜蝂背上背着的，正是颗硕大的佛头。”
“不错！”双头鼠下意识答道，然后眉头一皱，脑海中又冒出来个想法：
“莫非，好汉觉得，我国民众集体变作鼠妖的原因，与这大虫，不对，应说是与当年的灭佛有关？”
灭佛？
这个词儿一经双头鼠说出口，不空也就释然了，那蝜蝂背负佛头，显然是领了灵山的旨意来此。
而斯哈哩国的所谓灭佛，正是引来这妖怪的根源，而且，恐怕更是给之后一众人民化作鼠妖，埋了个暗雷。
双头鼠见到不空脸上神情有所变化，左边脑袋若有所思地说道：
“黄风怪与那佛陀......”
他打了个激灵，四颗眼珠子慌乱的在山洞中寻了又寻，跟着压低声音，面上肃穆，对不空道：
“好汉，无论始作俑者是那黄风怪，亦或是......总之，还望你明白，此事万万不能外传，否则，只怕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不空苦笑着点点头，是啊，不管将斯哈哩国整个化作鼠国之人是谁，背后站着的，都是西方极乐净土。
如此一看，虎先锋吃鼠泄愤一事，也就可以解释了。
这斯哈哩国的国民早也被打上了烙印，惹怒了佛陀，失了人类身份，自然也就成了“罪人”。
而虎先锋吃了灵山认定的罪人，自然不会受到天道惩罚，而那疯虎，吃的可是人，可是天上众生的羊圈中，最为鲜嫩肥美的人......
不空塌下脊梁，眼神迷糊地哈了口气，直接下了逐客令，道：
“鼠都尉，你且去休息吧。
我和师弟两人穿越风沙一路至此，也是累了。”
说罢，不空自顾自地爬上了毫毛变化的软床，双头鼠也识相地离去，蜷缩在自个儿的小窝中。
只是，待到大半夜里，双头鼠心中挂念着自家三王子，无心睡眠时，眼角余光却是瞧见了——
不空亦未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