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老头,平日里要见你一面都不肯,这会儿反倒是出来搅和我的好事,当真可恶!”
黑熊精冲着黑风山土地低吼一声,面上皆是不满和愠怒,若非是他出来抢话说,自已便下定决心告诉这猴子,那金池长老的执念所在,说不得还能博得个人情。
土地被这熊精吓了一跳,回退两步,避在不空身后,把手中拐杖在地上一点,道:
“这熊罴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也罢也罢,小老儿不与你计较。
不过倒是有件事值得说道说道,当年围攻大圣之事,以这熊精的性子,借再多的胆子,也决计不敢单独谋害大圣,这幕后指使必定另有其人!”
不空点点头,算是赞同黑风山土地所说,只可惜,便是当年的自已,身陨之前也未能查清到底是何人,不,应该说,到底是天上的多少仙神佛祖要对自已动手。
就算上一世成了天命人,再走一遍集齐根器的路,说实话,那一趟一路上真个就是打打杀杀不停,造就了无边杀戮,往往见上面了,连话都没说上两句,便蓄满棍势当头挥下。
也正因此,关于金池长老等人与这黑熊精的渊源,自已也是一概不知。
“熊罴,你且起来,”不空收了鳞棍,藏在耳中,对着地上趴着的黑熊精说道:
“金池长老乃是你所复生,他的执念藏在何处,你自然也应当清楚,可为何,明明你与之是多年好友,却不肯斩了这段孽缘,送长老去轮回复生?”
黑熊精忙拍了拍肚子上沾染的灰尘,挺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开口驳道:
“小圣,你神通广大,难不成还不清楚现在的地府都乱成什么样了?”
不空眉头一皱,涉及到地府一事,其实他隐隐也有些猜测,但地府乃是天道轮回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按理来说,便是整个天庭覆灭,地府在酆都大帝的掌控下,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才对,可这黑熊精为何如此说?
不空便把白衣秀士叫了过来,在场的人中,恐怕是除了黑熊精外,唯一对地府的变动有些头绪的人。
毕竟是二郎麾下六怪,见多识广,又有大法力傍身,只听他略微思索一番组织言语,而后才缓缓开口道来:
“这些年来我都在黑风山中潜心修行,对地府的现状也不甚了解,不过许久之前,我倒是听大哥稍稍提到过地府的变故。
大抵是十殿阎罗手中的生死谱忽然失了灵,世上凡人的命数不知被谁人扰乱,一夜间有大批阳寿未尽的凡人野兽,乃至于修士精怪同时死去。
便是地府遣出所有勾魂使者,仍只能拘来其中小半,且这些被拘来的鬼魂,尽皆浑浑噩噩,对于如何身死,更是毫无印象。
正因如此,地府的规则被扰乱,每日都有大量亡魂涌入,十殿阎罗便是日夜不休连轴转也处理不完,到了后来,唉......”
黑熊精逮着机会忙跳出来,急哄哄地补充道:
“正是如此,如今阴间地界已是乱成一锅粥,十殿阎罗不堪重负,手下小鬼判官日夜连转,也是疲惫不堪。
这活死人生白骨的活计何等苦难,就连老君的九转金丹,一粒也只能活一人,要不是借着地府的疏忽,就凭小神的本事,就是借了那根器的威力,也万万不能啊!”
“没想到多时未去,地府竟生出了如此变故......”不空在心里头暗暗推敲,“这三界六道,有谁能有这般本领,一夜间竟洗刷了整个凡世?”
不空叹了口气,天上的那些神仙佛祖们莫不是老谋深算,呵,应当说一声“神机妙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虽是想破脑袋也难以理清。
但他清楚,这一切,恐怕都和天地间之灵蕴,与两教之争有关。
只是背地里的肮脏行踪,全都隐在纸面后,若是谁胆敢戳破,自然就要像是当年的齐天大圣一般,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摇了摇头,暂时把胸中萌发的心思都压了下去,免得被天上的眼睛瞧出些异样来,跟着,他便与那熊精道:
“金池长老的执念,我有暂时妥协之法,你且放心,带我等前去便是。”
那黑熊精明显还有些犹犹豫豫,不知是否该信任眼前这只猴子。
可就在他磨磨蹭蹭着动身时,伤势稍好了些的广智提着双刀,拉着师弟广谋,一起单膝跪在黑熊跟前,双目垂泪道:
“大王,这些年来,师傅执念所化之精怪在山中游荡,每每见到,小僧都忍不住心中涌动。
可多年过去,我和师弟两人心中已经冷寂,失了希望。
只有这一回,不空师兄与我说,他有解决之法,我便信了。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大王,你便让苦苦等候了许久的弟子们,再去见一见师傅吧!”
广智和尚说得声泪俱下,一场师徒情分,他记了足足数百年,感人至深,便是那恶僧广谋,也不禁附和道:
“大王,我广谋,以金池长老仅存于世的唯二弟子之名,求您,放师傅一个痛快!”
“广智,广谋,你们两个......”黑熊精止不住往后退开数步,一对熊目此时满是迷惘,毕竟在他心中,金池长老的分量可不小啊。
那观音禅院中的金池长老,曾也是佛法高深,自与黑熊精结为好友后,时时共讨佛法,与他也是交情甚深,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回到黑风山中,以复活之术将那金池长老的亡魂招了回来。
虽然他学艺不精,召回来的魂魄附在了金银铜钱上,生出个怪异的东西,可是黑熊精便认定,只要自已参透了大圣的六根,必然能让金池长老重归清明。
但若是被大圣送入了轮回之中,转世投胎,失了所有记忆,自已这老友,可还认得自已?又该去何处寻呢?
“早些放下心中执念,超度了长老,才是正道呐,”黑风山土地拄着拐杖,慢步朝着黑熊精走去:
“熊罴,这些年来,你如何不清楚。
只是,每每起了佛心,都被那贪欲蒙了去......”
黑熊精在心里挣扎了许久,可看着广智广谋两人脸上的恳求和哀痛,终究还是选择放手:
“这...这,唉,广智,广谋,你们两个起来吧,我答应了便是,答应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