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风来得又快又急,正巧赶在两人刚刚打杀了跳浪蛟,感知松懈的一刻,而那黑熊精本身也是个法力高深的大妖。
身化黑风,竟是同时摄起两人,又因那黑风有色无形,任由两人棍打矛戳,也奈何这风不得。
好在黑熊精似乎并没有害人的意味,只是一个劲地卷起两人往山顶上飞去。
见状,不空和尚干脆收了武器,盘腿坐在黑风之上养精蓄锐,恢复法力。
白衣秀士只得叹口气,也学着那猴子歇了挣扎的念头,道:
“这熊罴化作的黑风,便是你我力量无缺,恐怕也难以挣开......”
此时,那黑风顿了顿,忽的又急了些,吹出呜呜风响,同时有一粗犷男声:
“蛇怪!当年我许你白雾泽,又好心封了白衣秀士的名号与你,为何今日却叛了我,和那天命人搅作一团!”
风上的白衣秀士满脸不屑,他心知,自己与不空和尚并肩而战的场面,定然已被这黑熊瞧见,便把手背在身后,只沉声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说罢,便合上双眸调息凝神。
黑熊精登时便不说话了,只把风又加急了些,一路上冲入黑风洞内,略过巡逻小妖也不避然,直挺挺地冲过去,把他们撞得东倒西歪。
片刻后,三人已到了黑熊精的洞府,那熊精散去黑风,化作一黑脸汉子,双手盘坐于蒲团之上。
而这黑风洞也是个仙家去处,先前进了洞,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
又在那洞府门前贴有一联对子,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
若不去看那杀气腾腾黑缨枪,还真当他是个修佛有成的高僧。
两人不敢大意,一个唤出柳木棍持在手中,一个捻起法诀,以大法力将那破碎的肩骨缓缓复原。
“五百年了,我重建了观音禅院,比之从前禅意更足。”
黑风大王直起身来,取了他那柄黑缨枪,熊目微眯,道:
而那些化作孤魂野鬼的僧人,游荡于黑风山中,甭管是礼佛的好僧,还是满肚子坏水的恶僧,是我一一超度。
那些被大火烧作残卷的经书,经了我手,莫不是恢复原貌。可纵是如此,我仍是日日忧心,就怕总有一日,你便会找上门来!”
他抚过那黑缨枪,为之染上黑风,随即一指不空和尚,道:
“昨日,守山门的轱护院跌跌撞撞跑上山,说有一只与众不同的猴子混进黑风山来。
我本还不信,这些天命人,哪次来了黑风山中不是大开杀戒。可今日一看,你这猴子,确实不同以往。
到底是你?还是他?”
这熊罴不愧是南海观音菩萨座下,眼光毒辣,绝非普通小妖小怪所能媲美,就连白衣秀士都没瞧出来的异状,却被这看似粗枝大叶的家伙看穿了些。
不空心知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只把棍子一舞,闭口不回黑风大王的问题,蒙头朝着他杀去。
黑风大王急纵身提枪迎战,仗着枪长力盛,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挑,十二套路数来回使出。
不空和尚棍法高深,猴躯灵动,手中柳木棍挥动,打揭劈盖、压云扫穿、托挑撩拨,招招精湛。
两人战作一团,从洞府打到山林,又从山林打回洞府,数百回合下来,直打得飞沙走石,洞内小妖肝胆俱裂。
见久不能拿下这天命人,黑风大王便使了个枪花,唤出黑风,卷起地上落叶泥沙,压得不空和尚几乎睁不开眼来。
一时间视线受阻,不空哪敢莽撞,当即把棍儿护在身前,嘴里念了个定风咒,试图停下这呜呜黑风。
可那黑风大王法力何等深厚,绝非当今的他所能比拟,法力一催,那刚刚有所停滞的风头又吹得急了些,跟着大踏步向前,纵身跃起。
一把黑缨枪斜斜刺出,就要那猴头刺穿!
但不空和尚却是嘴角微微勾起个笑,把那棍儿一挡一拦,架住长枪,紧接着手心金光闪烁,化作个“定”字。
“定身术!”
黑风大王高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金光没入自己体内,面上却是不惊不怕,把身子在地上一滚,化出熊罴真身,顺势破了那定身术!
熊爪沉重有力,招式大开大合,一时间清出大片空地,跟着黑风四起,口吐人言道:
“猴子!那五百年前的旧事,今日可敢随我去做个了结?”
说罢,未等不空答应,就地一拍,化作一团黑风卷起不空,冲着那黑风山之顶——见谛峰而去。
到了见谛峰上,不空自黑风中滚落在地,四周火势滔天,可最为夺目的,却是佛塔上绽出金光的——大圣六根之一,眼见喜!
仅是远远望了一眼,不空心中霎时腾起一股贪欲,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佛塔上供着的根器,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前去,把那根器夺过吞入腹中!
那佛塔上的根器也绽出无边金光,蠢蠢欲动。
黑熊精人立而起,腰间围着件佛宝袈裟,但那袈裟大抵是小了些,围在黑熊腰上,倒像是条姑娘人家才会穿的小裙。
他见了这异相,低吼一声,满眼不甘道:
“眼不见,心不乱,寻常修为,入一切相,破一切相,方得自在,乃是当年长老与我所说。
可他自己,见了唐长老那锦澜袈裟,修了一辈子佛,不也入了相,着了魔!
而我分得了他的根器,时时供奉在这佛塔之上,只用之复活山中小妖,从未曾觊觎他的力量,诚心奉之。可一见了你,那根器便大放异彩!
你这猴子,真是令我好生嫉妒!”
不空和尚此时已是压下心中贪婪,掏了掏耳朵。
他倒是听懂了黑熊精话里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在说,自己供奉了根器数百年,却始终炼化不得。
今日自己一来,根器却犹如乳燕归巢,上赶着就要回到自己身上。
不空和尚忍不住面露鄙夷之色,反问道:
“你倘若诚心供奉这根器,如何不知道这东西就是个害人的玩意儿。
若当真丝毫不觊觎其力量,又为何要不将之远远抛开?”
那黑熊精硕大的身形一震,喉头涌动,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这猴子所说的话,虽只寥寥两行,却准确无比地戳中他的痛处。
顿时恼羞成怒,也不与猴子多废话,双爪猛击地面,催动法力,从地下勾出冲天火浪,道一声:
“火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