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时天尊现大光明，我，满彼世界，好想见，诸地狱，你，饿鬼畜生，啊，头面焦烂，身体火燃，演，刀轮剑锋，戏，苦毒彻天，好，痛伤骨髓，烦，猛火焰天，手疼……”
“我好想见你啊，演戏好烦，手疼，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谢东旭孤身来到谢家祠堂，嘴角含笑拿起叶小鲤“抄”的《往生经》，摘出其中夹带的私货，合成一句话。
他读完就开始心疼了，没想到叶小鲤演戏，把他都骗过去了，手竟然真的受伤了。
她一向娇气，肯定很痛吧？
至于这样每天都要当着贴身丫鬟的面演戏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够过去？
他只能说快了。
这些年太子凭借自身的优秀和魅力，本身就吸引了一群忠实拥趸。
他当时纳的那几个妾室，也不单纯是为了演戏给皇上看。
那些女人有的是太子政敌的女儿，飞扬跋扈、无恶不作，但有一个爱女如命的爹。
——上一世的太子坚持贯彻“仁善”二字，却落得被亲生父亲算计，失去孩子、爱人和生命的下场。
——这一世，他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保住生命里最重要的三样东西，爱人、孩子、权势。
有的女人，本来跟自已情郎两情相悦，但父亲却逼她嫁给拥有更高权势的人，他索性将她抢入东宫。
不惜亲手给自已戴上一顶浅绿色的帽子。
也要收获一个潜力股手下——该女子的情郎。
有的女人，则是皇上或其他势力安插在东宫的探子，他可以利用她们传递一些假消息，麻痹皇上。
……总之，这些年，通过太子、谢东旭、王尚书、蒋副统领、明希公主，还有太子妃的父亲文丞相、蒋副统领姐姐蒋贵人……
一群人的努力，皇上在他没发现的时候，已经逐渐被架空了。
“真的快了小鲤。”他喃喃道。
眼神却不知为何，有些空洞麻木，大概是演戏演太久了吧。
因为太子和他都知道王尚书的性格，王尚书既不愿意为了规避风险而转移风险，又不愿意因为抗旨不死而让自已的孩子们受到哪怕一点伤害。
所以，如果皇上对他们夫妻出手，王尚书肯定会乖乖就死的，他的妻子，也肯定会毫不犹豫追随他。
故而，为了挽救王尚书的性命，他们需要在上一世王尚书出事之前，彻底拿下皇上。
当然还有皇贵妃。
因为太子恨皇贵妃，恨她魅惑皇上，让皇上不惜用亲生儿子的性命，去证明皇上对她的爱。
太子妃恨皇贵妃，恨皇贵妃不止一次刁难她。
蒋贵人姐弟也恨皇贵妃，蒋贵人本来是蒋贵妃，因为曾经得罪过皇贵妃，被接连降位，最后成了后宫人人可欺的蒋贵人。
明希公主也恨皇贵妃，因为明希公主的母妃就是由于谋害皇贵妃，被皇上一杯毒药赐死的，对外却宣称暴毙。
大家都很恨皇贵妃，所以虽然不知道皇贵妃的神异之处，已经不约而同把她列入必死清单了。
没有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铺垫，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不冷不热，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也没有谁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走那一步。
皇上正常下朝陪皇贵妃，批一上午奏折，陪皇贵妃吃午饭。
又批一下午奏折，期间宣太子和几个朝廷重臣议事，晚上去陪皇贵妃吃晚饭，批一个时辰奏折，夜里去陪皇贵妃睡觉。
就在他跟皇贵妃你侬我侬的时候，两人说好要正式对王尚书出手，双双倒在床上，正准备共赴巫山云雨的时候，蒋副统领毫无征兆砍杀了禁卫军统领。
太子和谢东旭一身甲胄出现，带领禁卫军和太子府兵，包围了皇贵妃的凤翔宫。
宫女太监全都被控制住，太子近侍按照他的命令，将衣衫不整的皇上和披着一件薄纱睡裙的皇贵妃，直接粗鲁地从床上拖了下来。
“孽子！”皇上看清太子之后，忍不住怒骂。
他出生就是嫡子，六岁被封为太子，即使登基前出现过几次惊险的状况，但总体来说算是顺风顺水，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乱臣贼子！”他看见谢东旭和蒋副统领，再次骂道。
“呵？我是乱臣贼子？那你是什么？狗皇帝吗？”
蒋副统领红着眼睛，质问，“敢问皇上，您为什么要故意破坏微臣和阿茵的婚事，非让微臣娶安阳郡主不可？”
“……”
皇上说不出确切的理由，他抱着皇贵妃恼羞成怒，“朕是皇上，随手指一门婚事那是你们为臣者的荣幸，就算指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为妻，那也不是你跟着太子一起谋反的理由。”
“如果满朝文武都像你那样，随随便便就对君王心怀怨恨，进而谋反。那以后的皇上，还敢随随便便给人指婚吗？还敢随随便便下达命令吗？皇上还敢忤逆朝臣吗？”
皇上冷笑出声，反过来指责蒋副统领。
还暗示他心胸狭窄为臣不忠，字里行间挑拨他跟太子的关系。
“那你赐婚就赐婚，为什么赐婚之前还非要设计蒋副统领和安阳郡主共处一室，破坏他们的名节和声誉呢？”
谢东旭站出来接着质问，“为什么你要故意制造叶尚书出卖我父亲的假象，让我仇视叶伯父一家。又故意误导小鲤，让她以为是我伪造了叶伯父贪污腐败的证据，把叶家全家送进了天牢？”
“皇上，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太子眼眶通红地盯着皇上，显然也很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唉，事到如今，朕也不瞒你们了……”皇上垂头叹息一声，好像认命了，但下一瞬，他猛地抬起胳膊朝太子发射一枚带剧毒的暗器
谋反谋反，如果没有太子，这些人就群龙无首，名不正言不顺就没办法谋反。
结果谢东旭眼疾手快，动作快于大脑，伸长胳膊就替太子挡下了那枚毒针。
“东旭！”太子的喊声痛彻心扉，这几年的私下往来，他们不仅是君臣，也早已成了最好的朋友。
谢东旭的手掌被毒针贯穿，电光火石那一瞬，他飞快斩下自已一条手臂。
“太医，宣太医！”太子扶住谢东旭，大声朝外喊。
皇上眼见太子没有中招，立马就要发动暗器再射。
可就在这时，旁边的蒋副统领眼疾手快地扔出自已的佩刀，刀身直直没入了皇上的心口。
皇上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自已心脏的位置，那里稳稳插着一把刀，他瞪大眼睛，大口的鲜血从嘴巴里流出。
几息过后，他死掉了。
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
因为明明有一条长生不死的路摆在他面前，他马上就要踏上那条路了，结果却猝不及防死掉了。
他死不瞑目。
血腥味儿弥散开来的同时，一股骚味儿同样从皇上和皇贵妃那边传来。
皇贵妃郑宝珠被吓尿了。
她前世虽然经过很多背叛和算计，自诩看透了人心，但除了上一世的死亡，到底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血腥厮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皇上为什么那样对你们，因为他想让我通过你们几对有情人的爱情悲剧，从中得到启发，那就是珍惜当下拥有的爱情。”
“荒谬绝伦！”
太子一边亲自帮谢东旭勒紧断臂，防止他流血过多而死，一边眼眶发酸。
“孤不信！不信父皇会为了爱情做那些无聊的事情，他只会为了利益。”
谢东旭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看向郑宝珠，轻启泛白的薄唇：“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我……”
郑宝珠眼神闪烁，最终求生的意愿占了上风，“我其实是从千年之后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我们后代的历史里根本没有这个朝代！”
“……”
“……”
太子留下了郑宝珠的性命，并严格封锁了这件事。谢东旭断了一条左臂，被送回了谢府。
早就偷偷在谢府汇合的谢、叶两家人，和叶小鲤一起把被太医诊治完、非要让太子把他送回府的谢东旭迎进门。
虽然事儿成了，但每个人眼底都挂着两行泪。
所有人守着谢东旭，直到他醒来，叶父叶母、谢父谢母确认他除了那条胳膊没受其他伤，才退出房间，把单独的空间留给叶小鲤。
“小鲤，我们成功了，以后再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了，也不用每天在贴身丫鬟和小厮面前演戏了。”
“我们解脱了！”
谢东旭望着叶小鲤的目光，很复杂，里面盛满了浓郁的化不开的忧伤。
“是啊，我们解脱了，东旭哥哥，你不用再用这种忧伤绝望的眼神看我了。”叶小鲤拿着他那只完好的手，轻轻抚摸自已的脸。
用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
“抱歉小鲤，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跟梦中一样，会失去你。好在，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当初，他把自已的“未卜先知”归因为做了一场梦，也是这样告诉叶小鲤的。
叶小鲤毫不怀疑地信了。
谢东旭眼眶突然涌出泪水，伸手把叶小鲤的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真是好真实好痛苦的一场梦，小鲤，那场梦里，我真的很痛苦，很绝望。”
“没关系的，东旭哥哥，”叶小鲤伏在他的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低声道，“都说了那只是一场梦，当不得真的。”
——本篇完——12
